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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 树 万
树 梨 花 开
陈国英
大概在矽谷电脑工业黄金鼎盛期的九十年代初期，房地产开发商在北圣荷西一个开阔的高尔夫球场、网球场与儿童活动中心的周围，建立了涵盖几十条街巷的两层楼商品房。有单家独院的小别墅(Single
House )，有连墙小别墅(Townhouse )
，也有公寓(Condo or Apartment )
，供大批涌入的外国留学生及技术移民之需。
这些中价位的楼宇，小巧玲珑，幽雅舒适，每家房前的行道树，该种什么为宜，怎么才能与这些雅致的小洋房相称，又适合高级房主人的文化品位呢？颇令设计师们煞费苦心。
飞桃吗？过于妖冶媚俗；蜜枣李吗？那低矮的一丛，既腻味又太小家子气；梧桐吗？高大伟岸是够格了，但花朵寥寥，色泽沉郁，叶儿也显得稀疏；白杨吗？又老是往上直冲，旁枝不多，似乎有点瘦削，而且
“无风仍默默，不雨亦萧萧”，近乎神经质般的伤感；那庞然大物的榆钱树呢？虽然浓荫蔽日，能遮挡矽谷夏日火热的阳光，但深秋撒下太多的铜钱，似乎是百万富翁，挥霍无度，既污染地面，也污染了在树下嬉戏的孩子们的心灵。选来选去，最后他们选中了青梨树。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十几年过去了，当年幼小的青梨树已成林成海。事实证明，它们的确是最佳选择。
青梨树是高大的乔木，基干粗可一人合抱，如今已高两、三丈，越过丈把高的楼顶，直插蓝天。每年从二至三月中旬，一批又一批，陆续扬花。它不是普通结果的梨树，它是观赏花木，只开花，不结果。花朵比结果的梨花小，呈五瓣，是球状花序，几十朵小白花，从小枝桠绽放，簇拥成一个小圆球；一棵棵树上就这样挂满了无数的白色小圆球。扑面不寒的杨柳风吹过，似乎是魔术师的魔杖轻轻一点，那参天的树干、千百条光秃秃的枝桠上，便突然怒放出满树繁花，高擎着一团团晶莹夺目的小雪球。在春阳的照射下，皎白，纯洁，高雅，庄重，寸尘不染，光芒四射。正如唐代边塞诗人岑参咏雪诗所云：“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铺天盖地的皑皑白雪恰似皎洁的梨花，皎洁的梨花又恰似铺天盖地的皑皑白雪，两者合而为一。何况如今几十条街道多半植上了青梨树，每户门前一棵，参差相对，组成阵，列成行，这里已变作青梨花的长街、青梨花的海洋了。穿行在青梨花的街巷之中，你会感觉到有如登上粉装玉琢的天上街市，徜徉在玉宇琼楼的仙境之中；或者置身于冰雕大师精心构筑的冰雪宫殿，沉潜在条条艺术长廊里面，心灵高度震惊，不得不连声赞叹！房主人都上班去了，清静高洁的青梨花街，蜜蜂在嘤嘤嗡嗡，小蜜鸟啄食花粉，驻留半空中拍打翅翼的振颤，叫人听得格外清晰，更会给你增添这种神妙奇幻的感觉。
春去了，花谢了，青梨树并未歇息。它随之快快长叶，叶大如巴掌，密密匝匝，转眼树树亭亭如盖，给房主人带来一片绿荫。矽谷的夏日，因地处四面环山的盆地平原，青山挡住了太平洋的海风，气温往往比旧金山高十多度，有时高温达华氏110度以上。火焰般烤炙人的夏季，这树树青梨，在门前撑起一把巨大的绿伞，正好给房主人送来阵阵清凉。
青梨花后小别墅的主人是谁呢？除少数白人之外，绝大多数是中国人和印度人。他们多属当年的留学生。他们经过刻苦学习，几番摸爬滚打，冲出矽谷电脑泡沫化经济的旋涡，在尖锐的优胜劣汰筛选中，取得了绿卡，或成为美国公民，已是矽谷高科技兵团的生力军。当然经济收入也逐步提高，经过租住公寓，到购买价位稍次的连墙小别墅，最后再搬进要价七、八十万的单家独院小别墅，构筑自己多年梦寐以求的温馨小家庭，包括：夫妻两人、一对小宝贝、再加上国内来探亲的父母，合家在美团圆，安居乐业，小日子过得称心如意。
他们已溶入美国主流社会，在多民族共处的大家庭中互相取长补短，又保留各自的文化特色和生活习惯。所以，这里附近，在青梨树环抱中，有两片华人商场，包括有大华99超市、中文书店、中文影视出租店、中药材店、华人银行、华人旅行社等。中国餐馆更是五花八门，京味、川味、粤味、江浙味、回族同胞的清真美味，甚至澳门的葡国鸡、越南的牛肉粉等，一应俱全，任君选择。前些年，房地产开发商又在附近新建了一个特大的院子(Complex)，
里面那些街巷更以中国的名城及地区来命名。如北京、上海、香港、台北、台南、福尔摩莎等。当然，不少住户门前，都没忘记种上青梨树的幼苗。
也许是受了青梨花玉洁冰清、高雅庄重的气质熏染吧，我朋友儿女所在的当地华人教会团契小组，来自大陆的八对青年工程师夫妇，近年均喜抱千金，一个个似青梨花那么白白净净，红唇皓齿，眉清目秀，大家都昵称她们为“白雪公主”
及“梨花公主”
。
又是阳春三月青梨花开的季节。工程师夫妻都上班去了，来探亲的白发爷爷奶奶推着婴儿车上的小宝宝，去儿童乐园荡秋千、溜滑梯。他们脸上荡漾着满足的微笑，穿行在清梨花的街巷之中。阵阵春风吹过，洒落阵阵雪白的花瓣，飘洒阵阵清香。雪白的带香味的花瓣沾满头发，沾满衣裳，他们不愿拂拭。又过了几天，风更大了，满街满巷都洒落着白色的青梨花雨，如片片雪花，片片银鳞。长长街巷的地面，软软绵绵地铺了一层。他们踏过去，如走在白绒地毯上，心里更加甜滋滋的。那白色的花瓣洒落在儿童乐园的青草坪上，加上草坪上原有的小黄花小红花小紫花，组成了五彩缤纷的花毯，更让他们浮想联翩，思绪飞驰在童话世界里，津津有味地给小孙孙、小孙女讲白雪公主的故事，讲<<天方夜谈>>里五彩飞毯的故事，他们深信，新的一代定会象青梨树那样茁壮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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