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像流水一样匆匆过去，日子平淡的就像一杯白开水。付晓还是经常到他们宿舍去，帮男娃娃们洗洗衣服或被子，大家的饭票索性都被她统一管理，简直成了一家人。汉生和建疆都不明白他们在沾谁的光，因为他们俩约定，此事不要公开，彼此都藏在心里，这样对各人都好些。

    翻浆的季节已经过去，所有上山下河的道路都相继开通，连队大车班的活也来了，休息了这么多天，身子骨都快生锈，也该活动活动。一天，李排长通知刘江涛跟老余头拉车干苜蓿和面粉清油盐巴到羊群冬窝子去解燃眉之急。这一个任务差点让他高兴得跳起来。

    一路上，刘江涛一边在心里埋怨连队，为什么现在才采取救援的措施；一边想她们现在可好吗？见了面又如何对文玉说、又说什么呢？他就这样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火急火燎的往山上赶。老余头也说：“早就该给冬窝子送草料了，那里的人畜可能要坚持不住，我们现在赶去，说不准会看到什么。”他心里一紧，连忙说：“你不要吓我，不会看到他们有什么事吧？”老余头说：“说不准，这样的气候，又这么长的时间，他们的草料够不够坚持到现在，咱们谁也不知道。你没听说今年……”他马上打断老余头的话，说：“说些吉利的吧。”

    进到山洼，远远就看到几座白色的帐篷，冷火清烟的寂静得可怕。他们的马车拼命地向前赶，马儿也非常通人性，奋蹄猛奔。眼看帐篷越来越近，可能听到马车的声音，冬窝子的牧羊人都跑出来迎接，呼啦啦有十几个人。原来这个冬窝子有三个羊群，都是大雪封山之初集中到一起以图相互照应的。

    见到有马车来，冬窝子的人真是感到格外亲，他们一个个都差不多要喊万岁，封山已经有三四个月，一直没见到过外人。他们的粮食早已断了炊，只有用盐巴煮苜蓿草吃，羊群的草让他们计划着人畜共用一直坚持到现在也所剩无几。马车来得正是时候，体现了连队领导的“英明”，不早不晚恰到好处。

    大家七手八脚地卸下草料，高高兴兴地唱起了歌。刘江涛着急地在人群中寻找夏文玉，只见她跟着大家默默地运送着从大车上卸下来的东西，看不出有甚么意以外的惊喜。刘江涛急忙靠近她，当他们久别后的第一次重逢时双目对视的一瞬间，夏文玉眼睛里闪过一丝惊异和喜悦的光芒，但马上又恢复了平静，平静得对刘江涛就像视如路人一般，一低头准备转身离开。

    刘江涛马上伸手接过她手上的一大把苜蓿，正准备和她讲话，但她转过身，一句话也没说，又到大车那边卸车去了。他只好帮她把苜蓿草送到草堆上，心里想：这是怎么回事呢？这一年多来的第一次见面怎么会是这样？她怎么变了，还是我变了？是她在生我的气还是有意回避我？刘江涛心头罩上一层痛苦的疑云。他先前在车上曾想过即将见面时的情景，他甚至预测俩人肯定会激动的热泪止不住往下流，他还做好了思想准备，尽量克制住自己，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失态，没想到却是这样，使他非常惊异而又痛苦。

    车卸完了，羊群的人非要做一顿饭招待这两个马车夫，说是感谢他们的救命恩人。老余头急着要赶回去，生怕回去晚了挨熊。刘江涛劝他说：“人家盛情难却嘛，留下来吃完饭再走，反正到哪都要吃的。”于是他争取到和夏文玉多待一会的时间，乘机找她好好聊聊别后的情况，他太想知道了，即使不为他自己，也为她父母亲想想，老人家这几年是如何想念她的啊。

    刘江涛在一个角落里找的夏文玉，她低着头满腹心思没理他，他上前对她说：“文玉，近来可好吗？”她淡淡地说：“你不是看见了吗。”他急着又问：“这两年你是怎么过来的？连封信都没有，叫人都担心死了，特别是你的爸妈。”她叹道：“不就这么过来了，也没什么的，新疆你又不是不知道，生活就这样。”他感慨地说：“上山牧羊多艰苦，而且还有危险，你看现在，我们要是再来晚一点，你们就够呛！要让你爸妈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还不担心死了。”她眼睛里似乎有泪水在闪光，她肯定也十分想念她的爸妈，但不知为什么连封信都没有寄回去，问她，她就说：“这不，你都看到了，牧羊组里谁也没有接到过家里的来信，即使写了信这里也发不出去。”“好好的你为什么到牧羊组来？”“牧羊也是人干的，你看他们大家不都干得好好的？”她反问道。

    她以前绝对不是这个样子，相隔一年多，站在刘江涛面前的夏文玉竟然与从前判若两人。以前再苦思想包袱再重，但对新生活的向往却一刻也没有放弃过。而现在，她好像有些在逃避现实，从她说话的语气可以看出她对什么都已经无所谓，就连在她从前眼目中的大哥刘江涛的面前，也是不冷不热，爱理不理的。奇怪！她肯定有难言的苦衷，刘江涛联想到那天他们在宿舍里喝酒吃煮羊肉的时候，李晓云说夏文玉看破红尘，到牧羊组去了深山，这到底是为什么呢？由于时间的关系，刘江涛这次没有来得及与她深谈。带着深深的痛苦和遗憾，非常不放心的，但又不得不的离开了他朝思暮想的心上人，结束了差不多快两年来的，期盼已久的第一次见面。

    吃完饭，张菊花不好意思地找到刘江涛说：“小刘，你下次来的时候，告诉我们那个，”刘江涛没听懂她的意思，问道：“谁？”她羞答答地说：“就是雅大西嘛，叫他给我带些咸菜酸罗卜什么的，这里没有菜吃，好不好？”刘江涛这才明白过来了，爽快地说：“只要我来，一定给你带来。”他想，还是她们的爱情有味些，心中不免对这两个人产生了嫉妒，怎么自己的爱情就那么云遮雾罩呢？唉！人与人不一样啊！他不由得感叹起来。

    马车趁着月色下山，轻车熟路很快就渡过伊犁河，第二天早上就回到连队。刘江涛一路上满肚子疑团无法解开，情绪十分低落，就连老余头都看出来了，安慰他说：“小刘，想开些，天下的姑娘多的是，你这个条件，论人才长相都不赖，还怕找不到对象？”刘江涛心里一惊：好厉害的老余头，怎么就知道我得心思！他哭笑不得，只好对他掩饰地说：“余师傅，你误会了，没有的事，我还没谈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