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4)
白沙湾人不会知道，黄道红误辨恋爱对象演出了一齣无伦爱情恶作剧，爱恨相缠的因果难分难解不了了之。也是冥冥中难逃爱恨的因果，不久因吴桂圆自杀未遂延续下来，才令单纯的爱情故事演变成惊动白沙湾的社会事件。然而，白沙湾人
不会知道，黄道红在阴鬱的天雨下追逐吴桂圆回学校，怎样演出或动情的如歌行板的山盟海誓，化作童子心的哀歌。後来吴桂圆自杀内幕真实情景，则是白沙湾人口耳相传的推理故事了。
黄道红打将吴桂圆送进〔白沙湾医院〕，他已给自己的恋爱怪圈套住了。打那日漫天风雨笼罩下的性戏演出後，吴桂圆就没有同他讲过话。到听到吴桂圆吞服安眠药自尽，他被孪生姐的电话召唤，他祇感到自己无力挽狂潮於既倒。送吴桂圆进医院後，赤脚医生出身的陈日操出来告诉他，吴桂圆的血液说明怀孕，请他立案。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知道这辈子完蛋了。他为吴桂圆忏悔。然後是为吴桂圆的悽楚衝击了童年的悬念，把卅老几的桂圆心理埋没，因此延续了後来的戏剧性的赎罪精神。…从医院回到公安局，他从抽屉里重新拿出孪生姐妹的档案。劈眼就是孪生姐吴桂花和孙卫红的资料排列——两人相片下面资料各栏填写满满，惟独孙卫红照片下面有几个字用大红笔Ｖ著，他猜想：孙卫红是个犯过案的老红卫兵。…此番思绪複杂，思考的还是怎样掩饰跟吴桂花的奸情，和後来同吴桂圆成婚是惟一的抉择。但「爱恨」是惟一的悔过书，也於事无补。自然喽，此刻他不会知道躺在白沙湾医院的吴桂圆的女人心理，理解她最深层的心理。後来，陈日操跟古娥真在急救病房有一段对话，透露了吴桂圆自尽的点点滴滴。
「十粒安眠药就不至人死地了，她起码吞下廿粒以上。」陈日操说。
「她有这个病历吗？陈医师。」古娥真问。
「她来白沙湾教学後第一次到医院门诊就请我开给她安眠药。」陈日操说。
「那麽她是早有难眠病症喽。」古娥真说。
「我作为医师，当然不主张自己病人长期依靠药物睡觉。但作为乡里和朋友
，我同情孪生姐妹的身世，况且知道她父亲受冤假错案牵连死，她母亲带著俩女来到白沙湾的情景，我很同情。女人过的不是人的日子，像我这年纪的白沙湾人都心照不宣。」陈日操说。
      「感谢您让吴老师死里逃生。我主感谢您。」古娥真在胸前划十字。
      「应该感谢改革开放给医院带来现代医学设备，不然妳拜妈祖神也等於死路一条。」陈日操语重心长说。
      这番对话之後，古娥真感觉眼前的赤脚医师被现代化啓蒙了。她也是这时候走进吴桂圆的病房，看她脸色仍然苍白无血色，甦醒後她看她就泪流披脸。她彷彿走进她的心灵，看到她心灵残存的爱恨，在无声地泣诉。她心里仍然想著吞服安眠药留下的绝望和悲哀，成了她的死谏惟一的表白和「最後遗言」。如果告诉她，她服药前想过甚麽？毕竟为人师表，胡里胡塗陷落孪生姐妹的遗传基因，不断的被命运符咒玩弄，连爱也无权接受。…她的爱恨无法衝出困惑，则因黄道红以模糊孪生姐妹夺取她老处女尊严，是衝著黄道红乐极而生悲吗？黄道红的狼心色胆，鄙视他没有丝毫价值，因此以死了决生命？…古娥真也认为自己成了主耶稣的化身，看著吴桂圆的告解行为极端愚蠢。吴桂花以肉体套了黄道红，令黄道红模糊了血缘基因，情景就是他和孪生姐的奸情背叛了孪生妹，黄道红不会一箭双鵰造成了结局。古娥真这样思想下来，她突然觉得主耶稣对她心灵说话：在「爱恨」的科学性推理，为自己做了结论。她感到回到莆里故乡的莊严抉择，被一个错误爱情报告判决了。
      情节发展下来。就在当夜，古娥真破天荒给女县长电话。她最初为这个电话
叁思：如果为衝破命运藩篱，当年和「师姐」身份的谜案早已化解，就是说她愿意主动以师姐妹身份保持情谊。古娥真为吴桂圆为「人命关天」的结局，向主耶稣进行告解，因此才打这个电话给方国弼。
「我以为妳连师姐也不相认？」电话那头传来师姐的声音。
「师姐，吴桂圆老师的自杀事件妳知道吗？」她觉得自己对师姐说话不必藩篱了，主恩才是真情。
「我刚从圣安回来，见过妳亲爹。」师姐说。
师姐的话来得突然，是无法迴避的命运蛊惑。
「医学上的血缘验證如何打通关节，是严肃的科学鑑定。我和妳不是科学家和医生，钱百山和妳总不能在母女假像上让我也背水一战吧？…」她听出师姐口气里有惊歎号。
「当年您和我也冒验师姐妹情谊，并且我默认您和我如同母女亲情…」她想说下去，但被女县长截住话尾。
「假如我真是妳母亲，妳已背叛母亲。告诉妳，忘却过去，别再提过去，众心别影响群理，懂吗？师妹，原谅师姐，也请妳接受莫须有的母女裁判，好吗？…
」听到这番话，古娥真拿著手机未说甚麽，她几乎忘记打这个电话的目的。
「您为过去负责吗？是否也为自己的谎言负责？我和您忘却过去算甚麽？我俩前世註定的亲缘如果是遊戏造成，妳和钱百山的关係是甚麽？」她终於触动了心灵隐伤，忍不住说了。
「过去我犯了天大错误，希望良心能改善妳的印象，甚而整个人生世界，为将来负责。…」师姐这样说。
      「吴桂圆老师自杀未遂，悲剧仍未结束，并非黄道红引辞解释啊！」她的心思回到吴桂圆。
「那麽师妹想跟师姐说甚麽？」师姐问。
「为了莆里母校吴老师视死如归，她应该离开莆里。吴桂圆已经蓝田种玉，这是惟一的选择，妳要帮助她。」她终於抛出这句话。
「这事妳祇能求亲爹。」师姐说。
「对您说小事一桩。」她说。
「作为公安，黄道红咎由自取，我师姐妹是局外人。」师姐说。
「局外人…吴桂圆已经蓝田种玉啊！」她大声说。
「有情人该成眷属，结婚呀。就算局内处理，师妹怎看呢？」师姐说。
「吴桂圆不是为爱情自尽，妳要过问此案。钱百山的人蛇旅遊，是集体智慧的行动，您应该明白。」她说。
      「我不是国务院，也不是海事处。」师姐说。
「妳不能见到吴桂圆生下第二个古娥真。」她不知自己为何这样说。

吴桂圆被送回莆里小学寓所。此刻她睡在床上，古娥真坐在床前，脸孔朝向窗外的操场。吴桂圆感觉有学生脚步杂�洌�令她双眼迷惘。她再把目光离开古娥真。而古娥真似乎有意把她的心思带回来，把她的自杀行动带进学校，回到死而复生，然後面对未来。
「妳要忘却过去，命运由自己操纵。」古娥真说。
「我甚麽都忘记了。」吴桂圆为自己苦笑。
「这才对。奉主之名，学校和孩子们要妳活著。」古娥真说。
「大姐，别说这些。我甚麽都没有。」吴桂圆为自己苦笑。
「妳有自己，和我们姐妹的缔结盟约。」古娥真望吴桂圆。
古娥真的话反而令吴桂圆惶惑不安起来。     
「心灵的挫折变成结论和操行，妳怎麽办？」古娥真说。
「大姐认为我怎麽办？」吴桂圆问道。
「妳觉得自己怎麽办？学校和孩子们怎麽办？」古娥真说。
「我连前途和贞节都毁灭了，莆里能留下我的尊严吗？」吴桂圆流泪了。
「难道妳要背水一战，破釜沉舟？假如妳真的爱黄道红，马上结婚。」古娥真问道。
      「结婚…」吴桂圆似乎为「结婚」迷茫，古娥真的「破釜沉舟」令她茫然。
「我和钱百山先生交代妳的不幸，他关注人命关天和真正的生死未卜。他也赞成结婚。」古娥真说。
「…」吴桂圆显然迷茫自己死而复生後的「生死未卜」。

去年读了好几部关注移民史的小说，但从偷渡、人蛇角度写的，唯您一家！

如此纷繁复杂的关系，紧锣密鼓的情节，在您的笔下有条不紊又摄人心神，非常佩服您的文学创作之功力，人生阅历之丰富！感激您用文字给移民的世界带来无限的沉思和深刻的启迪！

依林姐，冰云姐，您倆有興趣讀下去，妙！謝謝！我等都是美華擁躉，哥們姐妹也，有禮。論學問學識，哥們阿姐，我都應稱一聲老師。
翎翅姐語：「传奇故事似的叙述，写出了这些山里女人的命运。让我们对这些美丽的“山鬼”，感到悲悯和同情。」姐，我就是抱著「悲悯和同情」寫圖像。我是他們中一分子，較了解他們箇中情素。我希望寫出他們的心靈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