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回忆过年】

春节到了，要过年了，此时此刻，身在海外22年未在祖国“过年”的我，不期然地有莫名的兴奋和激动。是羊城花市的人声在耳际浮动？是大年三十的炮竹在心头响动？还是家人的祝福声在风中荡动？

回忆，送我穿越时光隧道，返回广州过年……

一，年二十八，洗邋遢

我的童年是在上世纪五十年代，最记得，年二十八，洗邋遢。这不仅在于每年这个时候，一家人齐齐大搞卫生，除旧布新，扫晦气，去穷运，更在于自身彻底“洗邋遢”。

    少时家贫，在冬天，父母为省煤火钱，并不要求常洗澡，男孩子懒得就懒，十天半月不洗澡乃是常事，身上之脏，不言自明。可过年了，“冲凉” 洗邋遢，是不可减免的要事。通常在午饭后，妈妈烧一大锅开水，然后倒进大木盆里调教水温，再让我脱光衣服“冲凉”，还大声强调：“动作要快，别浪费水，洗干净点！”为了保持足够的热水，我常按妈妈的嘱咐把木盆放在屁股下，然后用毛巾把热水淋到身上，水又流回木盆里，以尽可能保持热水不会流失太多，三五下浇水，接着是快速涂抹肥皂，那是香烟盒大小，黄褐色的洗衣皂，可这肥皂虽然粗，去脏效果却很不错。十下八下搓揉就见效，再快速三五下浇水，眼看白白细细的脏皮碎屑，随水流走，心里舒趟啊！可这洗澡水绝对不能用木盆接，脏啊！接着第二次涂抹肥皂，效果就更好了，可以在身上搓揉出一些肥皂泡，可还得抓紧时间，不然热水很快就会变凉水了。照样头三五下浇水，不用木盆接，以后再把小屁股蹲在木盆边，一下接一下地浇，水又流回木盆里，温水反复循环，慢慢变凉，木盆里温水也用得差不多了，我赶快擦干身子，穿上干净衣服报告妈妈：“洗好了。”妈妈总会一边收拾，一边笑着说：“年二十八洗邋遢，干干净净过肥年，多好啊！”我闻着干净衣服的味道，身上轻松舒服，心里就别提多爽了。

二，年三十，“团年”饭

大年三十除夕是过年的重头戏，广州人称之谓“埋年”，几乎长年饥饿的我和姐妹们，肚里没点“油水”，早就盼着吃“团年饭”，因为家里即使平常揭不开锅，年尾借钱也要杀鸡宰鹅，妈妈说是不能让孩子三百六十五天都挨饿，也不能“失礼街坊”，那时候杀鸡宰鹅都是在户外做的，谁家做什么菜，彼此都知道。“失礼”“不失礼”，各家自然心中有数。

我妈妈爱做“白切鸡”那是一家人的最爱！爸爸喜欢“芋头焖鹅”，他总说：“鹅，个大，身上的肥油正好让芋头吃个饱，芋头吃饱鹅油，变得又香又软，特别好吃，还‘填肚’。”还有就是“腊肉炒芥兰”，那是我的爱，肥肥脆脆的腊肉，一口一个油香，真过瘾。另一菜是“鸡杂炒青芹”，妈妈说：“每人都要吃芹菜，吃了就能勤勤快快”；还有一个菜，那是光看不吃的是“干煎鲮鱼”，妈妈说过每人都不能动一筷子，我们自是听话，饭后就放进米缸里压年，说是“年年有鱼（余）”。还有一个老火汤“南北杏菜干煲猪肉”加上“滚鸡红”都是很有吸引力的，可嘴馋的我每次坐到桌边就盯着白切鸡，似乎随时准备饿虎擒羊直奔鸡腿，妈妈看懂我的心，先给爸爸分一块鸡腿，然后就轮到我啦！姐妹们虽然也馋，却懂得相让，因为我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哟，而妈妈说过：“男的要多吃肉！”我可就没推让了，一年到头就等着这一顿啊！除夕晚上，大概我是最幸福的：吃得饱，吃得香！

三，过年，烧爆竹

烧爆竹，在我心中是过年最有代表性的“符号”这不仅源于王安石诗“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给我的巨大影响，更在于爆竹给我感觉是如此完整：千家万户，爆竹联响就过年了。

烧爆竹，童年，是大年初一清早，成年后，是除夕晚，零时起，“呯呯叭叭”的“爆仗”声，漫天绕屋的硝烟味，铺满一地的爆竹碎红，给我的感觉就是“正！”有人说：不烧爆竹不喝酒就不是过年。我是很有同感的，起码一点：过年不能少了烧爆仗。

儿时的我，特别喜欢烧爆竹，记不准是八岁还是九岁那年，爸爸问我：“敢不敢烧大爆仗？”“敢！”“好！”自此爸爸把过年烧爆仗的“光荣”交给我，那是乐啊！犹记当年第一次，一包电光爆竹拿在手，毫无半点惧怕心，点着火引，稍等几秒，再扔到地上，烧得完全，烧得脆响，那真是过瘾。可一个爆竹弹到身上，新穿的衣服也微微烧焦了一点，当然也少不了妈妈一顿骂。又一次，邻居烧爆竹，随着一声长长的高叫“烧炮仗……”一个没炸响的爆竹刚刚飞出，围观的我，箭步而上，抢在小哥们前，把爆竹握在手里，可就在那刻，爆竹响了……可怜，我的小手被爆得通红，邻居大惊，把我拖回家了，妈妈看了我又红又肿的小手，眼泪簌簌而下，母亲痛心啊！可我咬着小嘴唇一声不吭，硬装“英雄”。以后“还是死性不改”（妈妈语）爱烧爆仗。有时把爆竹引点着，马上盖上“当当唛”，爆竹响了，“当当唛”飞上天，我就乐了。有时把三个爆竹引绑在一起，烧个连环响。更喜欢把爆竹塞在火药枪眼，射向天空。若遇着死引爆仗，就拆开爆仗，“烧啡啡”（烧火药）声音虽小，乐趣依然，爆仗给我无穷乐趣。可文革期间，我和初中同学一起，大年三十“行花街”，有几次“爆仗友”故意把爆竹凌空送到人群中爆响，把一班女孩子吓个半死，让我对此“爆”行深恶痛恨，烧爆竹的瘾也大大减少了。

后来我也当了爸爸，除夕夜，烧爆竹成了我神圣的“零点任务”，得意扬眉地站在骑楼边把爆竹点燃，扔向夜空，随着那“呯呯叭叭”的响声，感觉惊醒的星光正给人间带来无垠憧憬，爆竹的响声也变得富于诗意了！（待续）

[QUOTE][b]下面引用由[u]心之初[/u]发表的内容：[/b]

父母还健在吗?有些记想起当年很欢快,但也很难过。走了的，不再有了。

喜迎虎年春情节。[/QUOTE]

回心之初：1963年春节，母亲得病而逝，那时我才刚过了十岁。困难的童年便没有完……1993年春节前我父亲也病逝了，那就是为什么我每年都在一月间写一首短诗纪念天人，那里面有我的父亲和母亲，他们在这个时候也许在等着聆听儿子的心语啊！此刻，点一柱心香敬祭天人，一路走好。

[QUOTE][b]下面引用由[u]罢了[/u]发表的内容：[/b]

也有一片《过年》的旧作，是朗诵版。但忘了怎样贴图贴音乐，这两天我得使劲回忆一下。[/QUOTE]
久违了，罢了兄！无论你上什么版，文字来了就好。恭祝新春快乐！

[QUOTE][b]下面引用由[u]冰云[/u]发表的内容：[/b]


秋叶：你的回帖语，我看了掉泪了，父母不在，你得好好照顾自己照顾好家庭哦！

我的父母都健在，我要好好和他们过日子。珍惜美好时光！

欣赏秋叶君感人的文字。[/QUOTE]
冰云，读过你带父母亲去北海玩的文章，理解带一个中风老人除外的不易，你是难得的孝顺女，代问候老人，祝他们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也谢谢国参、萧振兄，前来阅读并留言。谨祝新春快乐！

[QUOTE][b]下面引用由[u]翎翅[/u]发表的内容：[/b]

年二八，洗邋遢。年三十，埋年饭。
这些过年的话，讲得多么亲切呀。回忆儿时过年洗澡妈妈的嘱咐，洗澡的过程，洗完的感受，都是让人感同身受的情景。
这里写的“埋年”饭，让人垂涎不止。秋叶君总说年少时家贫...[/QUOTE]
每次读翎翅的跟贴都很感动，读得认真，写得用心，读来亲切，好像老朋友对话似的。
实话实说，当年卖鸡买鹅都是到郊外农村买的，我家的“埋年”饭，让人垂涎，我不算意外。可一年到晚就五个菜，一个是不能动的，一个是鸡杂，还有部分是妈妈“硬性”要留的。如此一顿年夜饭算不上奢侈吧？一年就一餐啊！呵呵
“遥想儿时过年乐，遥望家乡心怅然。”同感！

[QUOTE][b]下面引用由[u]凛子[/u]发表的内容：[/b]

真没想到秋叶幼年丧母，不容易啊，你的老爸，还把儿子带的这么好，这么棒!
读你的文章就知道你是一个多么注意细节的人，有动有静，有描述有叙述，生动之极，赞一个。[/QUOTE]
凛子，十岁丧母的我，不知有多苦，一个妹妹几乎要送人了，是五姐弟妹抱在一起哭，才没有送人的，我是苦水里泡打的孩子！我爸爸为人真诚，对妻子，对家庭都一样，对我影响极大。谢谢你认真阅读。

[QUOTE][b]下面引用由[u]冰云[/u]发表的内容：[/b]


哇！心酸！我泪出来啦!生活能磨练人！[/QUOTE]
冰云，从你的多篇文章以及跟贴，可以看出，你是善良感性而富于同情心的女人。上天保佑你和你的家人。祝你春节愉快！

大年初一，首先向邓治兄百年：虎年行大运，一家老幼乐团圆！邓治之跟贴解析十分必要，也惹起对寿星公炼奶的记忆，当然其牛奶罐就是必然的量米筒了，也是我笔下的一种“当当唛”，用“当当唛”盖着电光炮，一声爆响，“当当唛”飞起，我就高兴了。对了，东莞爆竹全国闻名，乃是邓治家乡，爆竹故事，最好是邓治来说了。用童子尿医烧伤，爆竹弹伤，听得多了，我父母都推崇此偏方，可能我自己都曾试过，不过没有记忆了。邓治兄有空写篇“家乡的爆竹”或可解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