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漂流
李跃平
岳父刚刚去逝,岳母又病重入院,妻子一脸憔悴,养家糊口的责任成为我生命的内容。万般无奈,我决定外出打工。大概是女儿看出了我的心思,眼睛睁得很大,脸涨成了紫红色。这时,我的心跳得厉害,做父亲的尊严使我遏制住心中的泪水。近四年的下岗生活,使我觉得岁月的浪峰已经淹没了我的头顶,寻求生存之岸,大概就是我能保持到最后的权利和盾牌。
已经定好的行程在今天,早晨起来,妻子的眼睛红红的,欲言又止。我原本横着心,不去看她,但在这生离的瞬间,又有一种死别的感觉向我袭来,但我的无奈不要伤害妻子脆弱而受伤的心。朦胧的泪眼中,我又仿佛听到岳母在病中呻吟。
夫妻情深。我鞠下身来,拥抱着妻子,只见她脸颊上的两行清泪在昏黄的灯下闪耀。我曾发过毒誓,不管在什么地方,求得一片安身立命之地,只要她给我一分爱,我就会回报百倍的爱。然而此时此刻,我已经不想走了,我舍不得远离娇妻爱女去一个生死未卜的地方,但是家里的生意急转直下,山穷水尽的日子几乎摧毁了我的精神和意志,摧毁了我孤军奋战的力量和勇气。如今这种情绪还深深地影响着妻子和孩子,我是失职的。我欠着妻子和女儿沉重的情债,无言以对的伤感中,我木然地站立着。妻子咬着嘴唇,始终不用泪眼看我,“去吧,我会照顾好家的。” 她的声音是这样低沉,再也没有平时那种撒娇。
下岗以后的绝境硬化我的心,我已经没有哭的权利。我原本想下岗会刺激我自强不息和不懈奋斗的意志,自下岗那天起,我就知道重重困难如座座大山横亘在我的面前,未来在我的人生履历中枯瘦为一个“拼”字。没有下岗的人永远不会理解我此时的心境和精神压力。
绝望之中,我夺门而出,把一个远行的背影留给了妻子,我知道妻子终于在我的背后流出了眼泪,我坚信我的离去是她不愿意看到的现实。我直接去了一家100公里之外的私营企业应聘,三言两语,立马签订了聘用合同,试用期的工资还不低。
这家私营企业,离城有三公里,厂里不允许打私人电话,报到的第一天晚上,我不顾旅途疲倦,一口气从白糖厂走到南门口,足足走了半个小时,去给妻子打电话。
俗话说,开弓没有回头箭,但此时我却萌生了回家的想法,我把这一层意思向妻子说明白后,妻子很干脆地拒绝了我回家的愿望。我知道这是一种生命苦难对柔情的扼杀,这是大悲大苦之后的另一种坚强。我无言,我在悲痛中沉寂下去,但却清晰地听见妻子的啜泣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我和妻子深深地相爱着,但十四年的柔情蜜意竟被下岗这把利剑割断。不,我要回家,我的心在呼唤着,妻子啊,你听到了吗?我在浪迹与漂泊中对你的思念。
然而,电话的那端始终是一片盲音。此时,天已黑尽,我孤独地站在他乡的路口,任凭凄冽的寒风拂过胸膛。我理解妻子的坚决,而这种坚决又包含着对明天深深的希望。
回到宿舍,已近子夜,我孤独地躺在床上,眼皮沉重却无睡意,窗外是他人的天空,他人的世界,我陷入了深深的困惑之中。生命苦短,不幸使她显得漫长,思念成为时间折磨我的利器。
妻子啊,那天你送我绝尘而去,但愿你明天能迎我落马归来,任何诱人的物质都阻挡不了你的柔情对我的召唤,你听见了吗?我想你会听见的。迷迷糊糊的梦幻中,我又仿佛看到妻子在迎我回家的路上,怔怔地站着,眼睛里不再有泪花。
烟雨迷惘的明天,但愿阳光普照。
还是让我流着泪迎接朝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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