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留美工程师的父亲

飞燕

　　在菜市场，有位老伯性格开朗，喜欢说笑，我到菜市，就习惯和他寒暄几句，即使刮风下雨，到了下午他依然叼根烟，蹲在路边把菜卖完。有时我经过那里，见他孤独的身影，总是下车把他剩下的菜买下来。
　　前不久，洪水淹没了附近的农田，有一段时间没有看到老伯来卖菜，有点挂念起他来。 

　　我问另外一位卖菜的阿姨，她马上大嗓门：“那老头有福不会享，他儿子在美国是高级工程师，要接他二老去住，这老头子说语言不通，到那里比坐牢还不如，去做什么？说什么也不肯去。洪水过后菜园要重整，他老婆又生病，过几天他应该会来。”

　　过了几天，又看到了老伯，他那好像老爸生前的身影，亲切、朴实。他依旧蹲在路边，我走过去逗他：“今天有美女陪你卖菜，好幸福哦！”他的老伴听我叫她美女咧着嘴哈哈笑。 
　　“嘿，是啊，她病刚好，应该出来晒晒太阳。” 
　　“大妈，你儿子会回来看你们吗？”我拉起“美女”的手。 
　　“他们很忙的，一家四口回国一次要花不少钱，我不要他们回来，隔一阵子他会打电话给我们，那就够了”她满足地说着。 

　　老伯却没吭声，只顾整理着菜，没答话，不太像以往乐观的他。知道他们有个好儿子，我也比较高兴，虽然与我无关。

　　老伯的身体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单薄，挑着篓子的背越来越低垂，但他仍不改乐天的性格。 

　　有天下午我买了剩下的茄子，他收拾着菜篓，我随口问道：“儿子这么久不回家，你和大妈不会想吗？” 
　　他突然沉默了，眼睛有泪水：“想什么，儿子得癌症，去世两年了，不敢让老婆知道，她会受不了的，儿子和她通电话，其实都是儿子生前录的音，就那些差不多的话，她竟然没发现，好在媳妇、孙子掩盖得好，要不然我都不晓得怎么瞒她。” 

　　老伯压抑着痛苦，我呆望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是我的秘密，千万不能和我老婆说”他低低地说。 
　　我心里一酸，安慰了几句，写了我的电话号码给他：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可以找我。”我轻声地说。 

　　他点头谢谢，挑起篓子往回家的方向走去。望着他的背影，我的眼睛突然模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