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比未来多
文/邱晓鸣
很多人都觉得我是个敢作敢为的人，坦率、倔犟、固执，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货色。我知道这种个性不行，要是能再添一些柔软内敛才好。多少年来，总想着去修正的，可一但遇着事，往往就不能自己了。没法，有些东西是骨子里固有的，今生怕是改不掉了。
性格这东西是从小形成的。家里兄弟众多，我行三，外号三犟驴。兄弟中数我最泼皮，年少时，经常惹祸，便常挨父亲的打。父亲的家法严厉，堂屋的墙上总挂着两个麻绳搓就的鞭子，一粗一佃，小错用粗的，大错用细的。犯了错，主动取鞭子脱裤子，然后，自觉地趴下让屁股接受处罚。大多情况下，大人打孩子，邻居大伯大婶闻声都会过来劝一劝，拉开或者以孩子的认错完事。我呢，倔的可以，从不哭，又拒不认错。父亲被邻居拉开，通过一番劝解消了怒气，邻居刚走，我又固执地脱下裤子趴回原地。父亲见了便气，再下手时，打得便重了。那时候，什么罚跪，抽耳光，挨鞭子都是我的家常便饭，最严厉的是吊在树上用鞭子抽打，还有抓住头发按在河里闷水。直到现在也弄不明白，少年的我，为什么会那样不加掩饰的表现自己，还固执地想，反正你也不敢打死我。心里存下这个念头，挨揍的次数就多了去了。为此，多年以后想起这些事，我还对父亲耿耿耿于怀。后来，我也有了儿子。回想起少年时挨揍的情形，便刻意地想着去做个慈父。面对着调皮掏蛋连老鼠洞都要掏一遍的儿子，用极大的耐心，去劝解，感化，坚持不动他一个指头。就这样，儿子在不知不觉中长大，如今，己经是高中生了。望着嫩白葱一样的一米八三的小伙子，心里竟会生出许多的不满意来，比如性格，儿子是柔弱有余，威猛不足，一点也不象我。有这样性格缺失，将来在世间前行，真是令人放心不下。唉，都怨我过去待他太柔和了，该研磨摔打时没有去做，如今，己经长到打不得的年岁了，悔之晚也。常言道：棍棒底下出贤才，原来，一个人的性格是可以塑造的。于是，再想起当年父亲对我的棍棒教育，心里便充满了感激还有理解。
以上的这番感慨，源自于几天前朋友带着儿子的来访。通过交谈，我发现这位朋友在商海里闪转腾挪多年，不见财富增多，却见头发日亦稀少，四十多岁看上去象五十多岁，苍老速度之快令人吃惊。由此可见，商海无情，过分地去追求财富，弄不好能把人给淹没的。朋友的儿子二十四岁，那神态、眉眼，举止投足完全是朋友年轻时的盗版。朋友对我说，孩子大学毕业，车子房子都给他置办了，可他的工作还有女朋友都没着落，好在对行商有些兴趣，便想着带他出来走走看看学习学习，为将来打打基础。看得出，朋友对自己儿子完全是一种老鸡护小鸡的态势。小子默坐在一边，听着我们说话，目光闪闪时不时的透出几份狡诘。我忍不住对朋友说，你多虑了，从面相上看，这小子的情商智商都不比你差，我敢保证他至少谈过四次恋爱，并且最早的一个从高二就开始谈了。小子，我说的对么？小子笑，眼睛里闪烁着快活的神彩。我说，小子，目前至少还有二个女孩同时与你交往，一个是你追人家，另一个是人家追你。于是，你举旗不定，原因是你爸把你搂得太紧，本想放开走一遭的，却时终迈不开脚步。我的话极大地调动了小子的倾诉欲望，他开始数落父亲的不是，嘟嘟囔囔地陈列了近十条罪状，大多是理解和沟通上存在差异。为此，父子俩当着我的面开始争论，各说各的理由，让我明断。我明白当局者迷傍观者清的道理，便对小子说，别再争论了，孩子，你的未来比过去多，而我和你爸这样的老家伙却是过去比未来多，如若你能把这句话的意思弄明白，便能理解我们，同时也能找准自已的位置。他想了想点头说，叔，你是高人，和你谈话很快活。接着，他问我是什么大学毕业的。我笑，我说，我是初四本科毕业，原因是初中毕业时又留了一级，十六岁便顶替父亲参加工作了。他笑着说，不信，叔你骗我，初中毕业那能创建和把握这么大的企业。我苦笑，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他了。奇怪了不是，多少年来，特别是早些年讲究文凭的年代，谈起学历，我都不愿启齿，实在过不去便胡吹一个学历，过后，内心便会隐隐地疼一下。如今，总算能坦然地说一回真话，别人却不相信了。在朋友的一再请求下，我给小子谈起了我的过去。
生活中，常常会发生许多难以让人相信事情，正是这些事情的发生，往往能改变整个人生。十六岁参加工作时，我还是个懵懵懂懂的少年，加上生就的玩劣个性和野驴脾气，不到两年，就成了那个叫担子小镇上的一霸。霸道到什么地步呢？这样说吧，某家孩子胡闹不乖，大人便提我的名子吓唬他，有效的很，小孩听了便会立刻停止闹腾。由此可见，在孩子们的眼里，我和大灰狼是同一界别的。那时候，我打架斗殴，争强好胜，偷鸡摸狗拨蒜苗，把让人烦的事情做尽。为学武术，十七岁那年春天，竟然从家里偷了五百块钱，独自去了一趟河南的少林寺，武术没学到，回来时却挨了父亲的一顿饱揍。就这样，我闹腾了两年，偶然间看了电影《小花》，不知怎的，就迷上了电影演员陈冲。于是，我订《大众电影》《电影创作》《剧本园地》等杂志，再加上废品站收回来的一些文学书籍，统统拿回去，如饥似渴地读。由于迷恋陈冲，除了上班之外，便把自己关在屋里，没日没夜地写电影剧本，梦想有一天剧本写成投拍了，便要求和陈冲一起共同扮演角色，并且坚信陈冲一定会喜欢上自己。就这样，除了暗恋陈冲之外，通过大量的读与写，渐渐地迷恋上了文字。接下来，参加文学培训班，文学社团，并洛续发表文学作品。四年后，因文章获奖调进县政府做秘书时，正赶时“八三严打”，我吃惊地发现那些被枪毙的判刑的人，大多是数年前和我混在一起的朋友。为此，我庆幸，内心也十分感激陈冲，若不是她出演了一部电影又让我迷恋上她，也许，我的人生就完了。
性格决定成败，生活就是不断地去折腾。做为一个男人，不安份不怕，怕的就是失去斗志，还有的就是坚信自己：我说，我做，我就一定能。秘书工作做了两年，二年里，言谈不得高声，举止不失斯文，在领导面前只坐前半片椅子，才能显现出自己的谦虚谨慎。好家伙，以我的个性，那里能受得了。于是，我辞去了秘书工作，主动要求调入一家企业，又从企业工会直接要求下到一线的车间里去。我的举动当时被人们视为疯子，或者精神上有问题。是的，人总是想往上走的，而我却一直想往下走。我这样做的原因，是想追求真实而又快乐地生活，仅此而己。辞去秘书工作，是因为我不愿唯背自己的意志去做事做人。要求下车间，是因为那里年轻人特别是漂亮姑娘多，厂里举办活动，一个车间就能挑选出一米七0以上的漂亮姑娘五十多人。那时候在车间里，我做不了操作工也不需要做，因为我是车间乃至全厂难得的人才。出黑板报，举办文艺晚会，汇报演出，开办文学社，那样都少不得我，排练的节目经常在市里获奖，为工厂取得了众多荣誉。说心里话，工厂的四年，是我一生中最值得留恋也是最快乐的日子，因为，我把最美好的青春时光留在了那里。只可惜，数几千人的企业，若干年后，说倒闭就倒闭了，再见到原先的工友，大家除了谩骂厂领导无能之外，更多的是怀念和无奈。
那几年，文学成了我唯一能够炫耀的资本，还经常被大学邀请去给学生们上大课，讲小说散文创作，讲课费倒是次要的，更主要的是我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后来，一个大学生看上了我，为了爱情，我独自离开工厂和故乡，肩扛一袋大米随她来到了北城。成家后，严酷的现实生活使我懂得，除了丰富精神生活之外，文学并不能养家糊口，身处异乡的我决不能总是一无所有。我依依不舍不舍地放下了笔，到商海里折腾去了。数年后，收购了一家国有企业。唉，十年商海，饱尝了各种滋味，回望时，心里真是五味杂陈。好在我牢牢地抱着信念的木头，才没让自己沉沦下去。不久前，我终于下定决心将自己企业重组，以固定资产缩水五百万的代价，让对方企业注资并控股。
朋友和他的小子听了表现出极大的不理解，认为我疯了，因为，我的企业在同行业内排名一直靠前的。小子问：叔，你是儒商，听说你近来又开始写小说了并发表许多，是不是心生退意，又想弃商从文了。我笑，我说，什么儒商，纯属扯淡，写东西仅仅是爱好而己，目前我占近五成的股份，还是企业的总经理。小子，你不知道中国的民营企业有多难做，政府只管收税，企业做好了，来访的各路诸侯络绎不绝，要是效益不好，连鬼都不上门。行话说，民营企业存活期不超过五年，我的企业己经进入第二个五年了，其间存在众多问题，象池塘里养鱼，该到了让活水进来的时候了。这样做，也许企业才有活力，才能有规律地成长壮大。孩子，要知道，钱是永远挣不完的，谁不想把一切琐事都被隔绝在外，头脑放空，呼吸来自田野的果香花香，以及土地的芬芳。想象着慵懒的午后，暖暖的阳光洒在身上，眼前是满山遍野的绿色飘摇和压弯枝头的红色果实。身后是温馨宁静的家园，妻贤子孝，女儿乖巧漂亮。然而，这是理想中的精神家园，我做不到，你爸也做不到，从走上这条路的那一天开始，就决定了我们的命运。目前，我们的关键是如何轻松地挣钱，去享受过程中的快乐，这种快乐，也许就是人们常说的社会罪任感。小子问，叔，你说我该怎么办，想单飞，老爸总是不放心。我笑着说，怎么办？凉拌过后再热炒，两个字：折腾，因为，你的未来比过去多。
3600字
4.20.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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