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的眼睛


    近几天，我的眼前常常浮现出一双双眼睛，它们的瞳仁里藏着小小的不易为人察觉的双影，那是蒙昧记忆里最初的也是最后的温馨，那是让它们疼痛、不安，至死方宁的记忆，那是眉间心上，无计消除的哀伤。但是，那是多么美丽的眼睛啊，它们或单或双的眼皮儿那般柔嫩，眼角的弧形像那雨后的彩虹，扑闪扑闪的双睫如一帘幽梦！自从六月一日，在长沙市第一儿童福利院，我初识了那一双双美丽眼睛的主人后，那一束束箭镞般的眼神，刹那间让我心痛不已！
    六月一日下午三点半，我们毛泽东文学院第九期中青年作家班的学员代表，带着全班四十五位学员的心意，来到了长沙市第一儿童福利院。院里负责接待的是爱心家园的义工张姐。张姐先简单介绍了一下福利院的情形，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然后就带我们乘电梯上了第十三楼。那是四岁到七岁孤残儿童学前康复训练中心。地板铺着洁净的白色瓷砖，四面墙壁上，贴着孩子们的照片。张姐说，这墙叫四季墙，按春夏秋冬四季写着孩子们的生日，分别配上浅绿、粉红、杏黄、银白的主色调。照片上的孩子们，或依偎在老师的怀里，或抱着玩具开心的笑着，或坐或立，或半蹲或斜倚。然而，我仍从他们清澈如山溪的眸子里，隐隐读出了一种忧郁，与他们的年龄不相称的哀愁。
    走廊左右两边分别是教室和寝室。有两间教室，窗明几净，不大，才二十来平米吧，几张小桌子小板凳整齐地摆放着，黄色的漆面。绿色的椅把，温暖雅致。每个教室后头都立着一个书柜，书柜里插着孩子们喜爱看的童话书、连环画。与教室相对的是孩子们的寝室，双层小床，白色被褥，洗漱用具，有序摆放，特别整洁。
    前方传来了孩子们玩耍嬉戏的声音，我们加快了脚步，走进了孩子们的活动室。活动室分成了一大一小两个房间，小的大概十多个平米，大的房间的面积约是小房间的四五倍。地板也是一尘不染。小房间的左侧角落里也摆着一个小书柜，书柜旁地板上堆放着各种玩具：魔方、积木、玩具冲锋枪，玩具娃娃，玩具小汽车等等。十来个男孩女孩，有的站着，有的蹲着，有的坐着，似乎玩得很开心。看到我们走近，他们扬起小脸，笑了笑。显然，他们上午表演了节目，老师给他们化的妆容还残留着，长长的睫毛。蓝色的眼影，粉色的腮红，他们一个个都那么漂亮可爱，如果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他们和正常的孩子没什么两样。你怎么也不会想到，在他们所谓的父母心中，他们的出生竟是一个错误！这些孩子，有的刚出生一天就被抛弃，只因为是个女孩，或被不负责任地打上“私生子”的标签；有的长到几个月或一两岁，他们的父母才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宝贝竟然是聋哑、侏儒或脑瘫患者，然后，他们，变成了这个福利院的一员。
    我半蹲在几个孩子中间，有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正坐在书柜旁翻着书，那么安静，我摸了摸她的头，把她抱到膝盖上坐着，她温顺得像只小猫咪，靠在我怀里，仍翻着她的小书，我想亲亲她红扑扑的小脸蛋，这时，她突然仰起头，温热的呼吸挠着我的耳根，“妈妈。”她轻轻说，小胖手围着我的脖颈。一瞬间，我有种难以言喻的感动、辛酸，紧紧地，我把孩子抱在怀里！
   “咚咚咚咚”，一个小男孩跑到我身边，拽着我的裙角，这孩子头大，与身体很不相谐，显然是个小矮人。他冲我“呵呵”笑着，小手指了指我手中的一本书册——那是我们进福利院后张姐发给我们的一本宣传小册子，我把书给了他，他翻开书，找了会儿，然后指着书中的一张照片说：“我。”我低头一看，果然，他和一位大姐姐头挨着头，开心地笑着。我轻轻点了点小男孩的鼻头，说：“原来你还是小明星哦！”他腼腆地笑了笑，又指着其他男孩女孩的相片，咿咿呀呀着，几个小脑袋不知啥时凑了过来，抢着翻看那本并不怎么厚的宣传册，我悄悄走到另一边。
    一张小长桌前，站着两个约六七岁的小男孩，他们两个长得很相像，都是清秀的小脸，单眼皮，他们闷声不响，正玩着一个机器人。听旁边的一位女大学生义工说，这一对小男孩是双胞胎，聋哑，但异常聪颖，特别喜欢画画。
   “不许动！举起手来！”我惊诧地抬起头，三个小男孩端着玩具冲锋枪，威风凛凛地冲我喊话。“我投降，别开枪！”我战战兢兢地站起，双手举过头顶，作惶恐万分状，“哈哈哈哈哈！”他们得意万分，把枪放下，到别处玩去了。我也禁不住笑了起来。
   得离开他们了，“书。”那个小矮人赶到我身边，把那本小册子交给我，他竟然还记得，我俯下身子，亲了亲他，走出门。我们已经走到了走廊上，孩子们有的追了出来，大眼睛里满是不舍，“快来哟，老师发糖咯！”老师的话吸引了想往外追的大多数孩子，“呼啦”一下，他们围到了老师周围，只有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靠着寝室门，边摇着小手，边轻轻说着：“叔叔-阿姨-再见！叔叔——阿姨——再见！”声音颤颤的，像拨动古筝的琴弦，她那双大眼睛里，迷迷蒙蒙的，我的双眼也迷迷蒙蒙了……
    走出福利院的大门，不知啥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挥挥手，却挥不走浮现在眼前的那一双双美丽的眼睛，蒙太奇似的镜头一个个出现，他们的眼睛、义工的眼睛、黑色的蓝色的他们的养父母的眼睛以及刚离开他们的我们的潮润润的眼睛，交叠、重合、幻化、闪烁，在六月的天空下，渐渐氤氲成一幅五彩斑斓的图画……

谢谢萧振！以后常联系。

难得的就是我们须寻寻觅觅苦苦追求的，爱，使这浮躁的社会获得些许沉静，不是吗？谢谢!

您的评贴引人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