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存者之歌
我这人很少为文字动容,更别说为文字流泪。
但是,当我读完郑玲先生的诗文集《幸存者》,我的双眼湿润了。
我绝对没有想到在美华网友聚会的照片中,一脸阳光的郑玲先生竟然经历了这么多的磨难和受到如此之多不公正的待遇。
郑玲先生早在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就以诗歌唱响在中国文坛,然而就在她风华正茂、激情燃烧的时候,她和胡风、丁玲、蓝翎等一批才华横溢的作家诗人一样成了整风运动祭坛上的牺牲品。随之而来的十年文革又把她打入更深的漩涡之中。从此这位优秀的诗人被放逐边陲,销声匿迹20年,她的创作才华被掩埋在黄土地下,她的如泉文思湮没在滚滚红尘之中。一个人能有几个20年?即使上苍假以百年之寿,也只有五个20年。可以想象郑玲先生为她的诗歌付出了多么沉重而又昂贵的代价?!
但是,比起投湖自尽的老舍、吞饮煤气的傅雷、纵身一跳的闻捷,她是幸运的,她存活了下来!在我的记忆中,十年文革当中,全国各地失去生命的著名诗人作家艺术家有千人之巨。
使她罹难的是诗歌,支持她活下去的还是诗歌。
诗歌是她的生命,她为诗歌而活着。
尽管活得那么累,那么苦,从不动摇自己的信念。
可以低下高贵的头,决不停下高贵的笔。
在边陲的油灯下,她写诗,又将诗稿点燃变成浴火的蝴蝶。
零落成泥碾作尘,蓄芳待来年。
当山泉滋润着岩上的杜鹃时,她像百灵鸟放开了婉转的歌喉。
当春风吹拂这株伤痕累累的梅树,她再度开放出灿烂的花朵。
《幸存者》便是这一树梅花。
我喜欢郑玲先生的诗歌,那是她在酸甜苦辣咸五线谱上弹奏出来的生命交响乐。
经历了那么多的劫难,走过了那么多的坎坷,遭受了那么多的凌辱,她没有哀怨,没有悲伤。她张开臂膀拥抱生活,把自己对美好的憧憬,对自由的渴望,对邪恶的鞭挞,对虚伪的鄙视,流淌在淡淡的文字之中。在先生的诗歌中,我们可以闻到她生命的脉动,前进的足音;可以品味到她对生活的热爱,对朋友的赤诚,对亲人的眷恋,对弱者的同情。
这是一种无言的大爱。
这是一种无形的大象。
这一切源于郑玲先生的人道主义情怀。
最使我感动的是《诗和丈夫》这篇短文。在这篇千余字的短文中,先生既表达了她对诗歌的热爱,又表达了她对丈夫的挚爱。诗歌是她生命的动力,丈夫是她生活的支柱。
陈善薰先生是位才华横溢的散文家,在妻子蒙难的时候,毅然放弃公职随同妻子放逐边陲,共度蹉跎岁月。在茅草屋里煤油灯下,陪伴着妻子写诗,并成为妻子最忠诚的第一个读者。试想在那诗歌如同草芥的年代,对于视诗歌如命的妻子来说,他的支持该是一种何等强大的力量。那不谛是一缕春风,一束阳光,一泓清泉!而当八十年代陈善薰先生南下弄潮时,妻子毅然离开已经植根的潇湘伴随丈夫来到陌生的南国,以柔弱的肩膀支撑起丈夫的事业。而丈夫为了使妻子尽快适应新的环境和生活,缩短距离感,编造出种种“他乡遇故知”的“骗局”,并设计出种种游戏使她战胜疾病恢复写诗的自信。读着这些笑中带泪的文字,我们才懂得什么是患难与共,风雨同舟?读着这些情意款款的文字,我们怎能不为之动容?
可以说《幸存者》是她俩的二重唱,是她俩爱情的结晶,也是对一个时代、一段历史的见证。
热爱诗歌的人,缪斯必然给予厚报。
视诗歌为生命的郑玲先生,就有了这本《幸存者》。
我们的时代就幸存了郑玲先生这个真正的诗人!
大难之后,必有后福;幸存之人,存之更幸。
在这新年前夕,除了对他俩表示深深的敬意,更祝福他俩健康幸福。
江南于2011新年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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