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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厌恶官场题材,所以并未关注这篇小说。今日观之,确属佳作。作者若非直觉深刻,便是学养深厚,颇具民俗学造诣。

    “浑沌”之名源自《庄子·应帝王》中的创世神话:浑沌本来没有七窍,创世之神为其日凿一窍,七日之后浑沌死,浑沌死而万物生。

    浑沌开七窍的神话与新年节俗密切相关。据董勋《问礼俗》:正月初一至初七为万物诞生的七个圣日,初一为鸡日,初二为狗日,初三为羊日,初四为猪日,初五为牛日,初六为马日,初七为人日。上古社会初一杀鸡,初二杀狗……以至于初七杀人。七种牺牲正是浑沌七窍的象征,唯有杀之祭祀,方能使太阳恢复活力,换来新一轮的春回大地。年节是创世的重演,意味着时空秩序和世界万物的再造。

    作者显然知晓上述古俗,并创造性地做了发挥。

    故事开始的时间正是腊月三十。主角所携带的猪头正是其本人的象征,亦即新年的牺牲。帮助主角的棋圣正好是七位,最后汇七为一,聚于主角一身,犹言开七窍。最终结局亦不出于古老的传说——浑沌死而万物生。

    理性观之,“胜天半子”其实并不神秘,翻成俗话,也就是所谓的“年年有余”:若非稍稍“有余”,则不足以开启新一轮的循环。有余即生,无余则死。

    若以更宏观的眼光观之,将人类历史视为一种螺旋上升运动,那么,“胜天半子”同样不失为一种“常态”。确实,每一次的社会进步都可视为“胜天半子”的例证。进步不是请客吃饭兴趣爱好,而往往是为了避免毁灭。每一次的重大变革都是为了应对灭种的危机。如果没有农业革命,人类必将猎尽禽兽,采尽瓜果,造成周边自然资源不可逆损耗,结局是灭种。如果没有工业革命,持续饱和的农牧作业也必将导致水土不可逆转地流失殆尽,人类的最终结局依旧是灭种。今人只知工业社会信奉“人定胜天”,殊不知人天争斗由来已久,早从围棋诞生的洪荒年代(据说伏羲造围棋)便已展开。而所谓“天人合一”、“与自然和谐相处”无外乎是历次重大战役的“胜利成果”,实则标志着人类对自然环境盘剥掠夺水平的升级(犹如今日所谓“和谐社会”)……当然了,倘若小输半子的不是上天而是人类,那么,亦可达成另一种意义上的“合一”抑或“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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