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修车摊
单位大门正对着县城的主干道弦山中路,那里人来车往,尽显繁华与喧嚣。单位与人行道之间,是用褐红色水泥砖铺就的很宽阔的场地。那里栽有一排广玉兰。每到春天,那一树树广玉兰竞相开放,那硕大洁白的广玉兰,像一只只作势欲飞的白鸽,很是美丽,吸人眼球,自成一道风景。每到那时,我们在工作闲暇之时,便会站在窗前,看人看花看风景。
前几年,单位大门右侧的空地上,有一个自行车修理摊。摊主五十来岁,长得黝黑壮实,是附近居委会的居民。修车摊很简单,一辆破架子车上装着些必须的修理工具及几条新的旧的里带外带,外加两个气筒。摊主不是很专业,修车的技术也一般。像补车带这样简单的活,他也得忙活一阵才完工,至于换个脚踏板、轴承什么的,他鼓捣半天,有时还不能尽人意。但是,尽管如此,却还是为我们的生活带来了方便。要知道自行车这玩意,娇气的很,动不动就撒小脾气,闹罢工,不时的给我们制造麻烦。可是自行车对小县城的人来说却是必不可少的代步工具,与我们的生活息息相关,还真少不了它。自从门前有了修车摊,我们就觉得省心多了。车有了问题,上班时放在那里,下班时一准修好,骑上就走,你看,这多好。只是唯一感到遗憾的是,那位摊主不仅不专业,而且还不是很专心。有时有车也忘了修,跑去和附近门店里的老板娘们打扑克逗乐去了。所以他的生意也不是很好,后来可能他看到经营的惨淡,实在没有前途,他便转行了,买了一辆平板车,专门为家具店送家具了。嘿,不知他送货是不是也一样既不专业也不专心。这是瞎操心了的。有几次看着他驾着车风风火火的跑,可能他对自己的新工作还是挺上心的。不论怎么说,他的转行,多少还是对我们带来了一点点的影响。自行车再坏了,可不可能再像从前那么省心了。不自觉的大家就想,如果单位门前能再有一个修车摊就好了。
没想到我们的愿望很快就实现了。在那个摊主离开几个月后,同事小金的父亲把他的修车摊挪到了单位门前,补了那位的缺。只不过金师傅把他的摊点挪到大门的左侧。右也罢,左也好。我们才不去计较左右的,反正我们和我们的自行车又有福了。
金师傅(平时我都喊他金叔)跟从前的那位可不一样,修车既专业又专心。小的毛病,他三下五去二就能搞定,大毛病也不费多大周折就能处理好。他不光修自行车,摩托车和机动三轮车他都可以修。所以总见他那里不断人。金师傅个头不高,为人谦逊而随和,给人很平易近人的感觉。有他在那里修车,我们更感到欣慰和心安了。有时,车子放在那里修,而人忙别的去了或者下乡了,下午下班也没回来。不过这也不用担心,因为金师傅准会把自行车赶到单位院子里的车棚,并且把气打得不多不少,会让人骑得舒舒服服。我平时骑摩托车时教多,有时免不了打个气、补个胎什么的。金师傅总是热情地给拾掇好,收的钱绝对比别人少,有时总让我觉得不好意思。金师傅每天都起的很早,每天早晨7点多我送完孩子上学后来到单位,他早已经到了,要么正朝外搬他的工具;要么已经摆好了摊,坐在那里抽烟;要么已经接到了第一笔生意,正忙着修车呢。他中午的午饭向来不回家吃,都有小金送来。而傍晚总是忙到天黑才收摊。每天都见他忙忙碌碌,很少有闲着的时候。除了下雨天,他那忙碌的身影总会出现在那里。
金师傅在修车的同时,还兼职配钥匙。这又给我们的生活带来了极大的便利。有时办公室的门锁坏了,在楼上的窗前喊他一声,他便很快的带着工具上来,麻利的几下就弄好了,还没来得及说声谢谢,他已经匆匆下去,继续忙他的活计去了。
金师傅一家来自农村,小金大学毕业分配到单位后,才搬到县城,加之今年他家又买了一套房子。所以他的家庭经济也不是很宽裕,所以金师傅没日没夜拼命的干,为了他的家力尽竭疲,让人感动。是啊,靠他修车一点点攒钱买一套房子,那又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啊。
房子买了,可是金师傅却再也没福气去享用它了。就在上个星期,金师傅因为突发急性白血病,永远的离我们而去了,他才53岁啊。
望着车棚里还留在那里的他的那些心爱的修车工具和那些零部件、车胎什么的,想着从此将天人永隔,不由让人潸然泪下了。在他出世的前两天,我从他的摊位前经过,见他难得的休闲,坐在那里打盹,我怕他着凉,就喊他;他睁开眼,望了望我,笑笑说他没有睡觉,说他在算帐。没想到那居然是他对我说最后的一句话,那是他留给我最后的微笑。我想,那个微笑将会永远的留在我的心底和我的记忆最深处。他说他在算帐,现在想一想,可能他有一种预感,所以正在盘点着家事。不知我的一声招呼,是否打乱了他的思路?
一连几天的阴雨,天寒地冷,金师傅已带着无比的眷念入土为安了。我知道雨是上苍的眼泪,那肯定是上苍在默默的为他送行。金叔,安息吧!
只是,单位的门前从此又将少了为我们带来方便的修车摊。此刻,我站在办公室的窗前,看着大门前空荡荡的场地,眼前竟又闪现出金师傅正在那里忙碌的身影。我知道,有些东西可以消失,而有些东西却永远不会消失,会永存心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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