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四邑人對中年以上婦女常稱“阿姆”。在我看來，阿姆往往是指鄉下大嬸，城裡人不會當它是一個美稱的。去年暑假回鄉，在韓國仁川機場轉機回廣州，同機就有一位講四邑口音的女士，我看她不會是白領，為人又憨直爽快，做事風風火火，既然不知道她的姓名，只知道她住在唐人街，就在心裡頭叫她“唐人街阿姆”吧。

        我們乘坐的航班是新開的，需要在韓國的機場酒店過一夜。我們從舊金山出發到了仁川機場，就向機場的工作人員打聽旅遊公司說好接我們到旅館的巴士在哪裡，可是對方不是說不知道，就是胡亂指一個地方讓我們自己去問。我們這夥人英語都不靈光，出門經驗也很少，一時間確實有點進退兩難了。

        我硬著頭皮走向問訊處，對方指示我們到對面的櫃台排隊。我們一陣歡喜，可是在那裡排了好一會隊，抬頭一看，人家那裡是入境韓國的。我心想我們可沒有入韓國的簽證呀，不禁沒有了主意。大家茫茫然無所適從，同行者中有人抱怨起旅行社來，說下次怎麼也不乘這個航班了。

        不料這時唐人街阿姆自信滿滿地出了一句聲：“我懂英文，讓我來問問，會搞定的。”她走向櫃台，我聽她對航空公司雇員講的那兩句英文，實在是不成“文”。不知道那雇員是不耐煩呢，還是估計說她也不懂，給她的那兩句指引跟對我講的完全一樣，沒有進一步解釋。我心裡暗暗好笑：就這樣子也敢說懂英文，這回看你怎麼收科。

        唐人街阿姆幾乎沒有什麼猶豫，說：“入境就入境，我怕它甚麼，船到橋頭自會直。”大家看也沒有甚麼其他的辦法，只好跟著她後面排隊入境韓國，竟然都順利地入了境。有一個來自廣州的女士的機票有些麻煩，在過關的時候被多問了兩句，她慌了，忙招阿姆來“救駕”，也不知阿姆指手劃腳的怎麼一通解釋，硬是讓那個關員弄明白了，放那廣州女士入了境。

        這時候，阿姆儼然成了我們這一隊的首領。她領著我們走出關口，又幾經周折，終於在樓下大廳裡找到了辦理入住酒店手續的櫃台，很快來了酒店的經理，招來了到旅館的巴士。“三軍過後盡開顏”，大家如釋重負，安頓好行李後，相約到仁川的街上走走，這時大家已經習慣於跟著阿姆行動了。攀談中，阿姆告訴我，做事情不需要有十足的把握，盡管去試試。她識字不多，但現在同時找到兩份工作，一份是學生飯堂的配餐，一份是清潔工，都是在英文水平不高的人群中令人羨慕的工作。

        第二天中午，我們走出廣州白雲機場。我向唐人街阿姆揮了揮手，道了聲後會有期。望著她風風火火逐漸遠去的背影，我覺得阿姆實在有過人之處，在我們這夥萍水相逢的人群中成為領導者，實在不是偶然的。

（曾在《星岛日报》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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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各位读者。我自己正是需要向阿姆学习的人中的一个，心有所感，发而为文。在美国的职场上，也许我错过了太多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