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华文学主页
在线情况
  • 头像
  • 级别
    • 职务总版主
    • 财富3
    • 积分317375
    • 经验30879
    • 文章5763
    • 注册2009-02-11
    连载四

                     二、东山少爷

       “点虫虫,虫虫飞,飞去荔枝基”妈妈和很多人一样,两个食指点几下,点虫虫,跟着手一扬,虫虫飞!英仲在襁褓里看了一定哈哈大笑。
         
        英仲也喜欢这样大呼小喊,“珍姐,咸咸湿湿湿晒啦!”珍姐是专门照顾他的保姆。英仲小时候尿床总爱喊她。

        英仲的哥哥英伯、大姐萧虹和二姐萧彤,常常拿这话戏弄英仲,致使这话一直在松岗东英仲家传为笑谈至今。

        松岗东在广州东山的寺贝通津东山浸信会堂、恤孤院路附近。松岗东走到东北面和北面的农林上路、梅花村和农林下路,东南面和南面的广州军区司令部、军区礼堂、广东省委、新河浦、培正路,西面的庙前西街大约都是二、三十分钟。军区礼堂再过去是寺贝底、天河、猎德,当年的天河、猎德还是农田、果园,现在是广州的地王天河中心和珠江新城。庙前西街商铺云集,庙前西储蓄所、红蓝文具店、华华照相馆、四喜冰室、北方饭店、儿童书店、新华书店、东山百货商店、东山邮局、五金店、旧货店、烧饼铺…… 走上龟岗,还有食街、咸杂店、山货店、凉茶铺、华侨商店、东山饭店…… 如此一方既集军政、商贸、文化,又集农田、果园的宝地,如何不成英仲这些东山少爷们纵情玩耍,自由挥斥的地方呢?
        松岗东英仲家是四层的南北向仿西方古典复兴建筑风格的大楼,在松岗东鳞次栉比的洋房里别具特色。西面外墙醒目地错落缀着几朵长方形的白玉兰浮雕,每朵约二平方米大小,里面凹凸有致的白玉兰和边上方正的突起框框辉映,在路口远远就能看到,和四楼天台一隅的绿色琉璃瓦盖顶的宽大 的楼阁,是松岗东英仲家的标志,也是本街最高、最结实的建筑,五十年代初是街坊邻里的防空避弹室。

        楼下北向和西向两面曾经各有一个车房,国民政府时期停放英仲父亲萧潘的车子。人民政府时期,单位每天派车接送,车房后来就转作别人住家了。

        从西面围墙的铁门迈入,旁有通道去花园。花园北边也有大门给楼下人家进出。铁门迈入直走几步就进入楼房的厚实木门入大堂。大堂近二十平米,一端是磨石米梯级,正对楼梯有楼下人家的侧门,楼梯边上是一溜形态别致的光滑的高级实木扶手,扶手顺楼梯斜上直达四楼,英仲常作滑梯一滑而下。英仲的家在二楼,六房两厅一浴一厕。入门的廊道长约十米,两边分别是客厅和饭厅。客厅後边是三卧室。客厅三十多平方米。入客厅口两、三米宽,门框包近半米宽的褐色立体图形装饰木板,门框顶上的装饰木板连接过客厅,在客厅一面高悬一幅一点五平方米的横幅风景油画。客厅地面一色两寸见方枣红阶砖,很是堂皇;西面一个壁炉,周边水磨绿底白石米。壁炉口上方是厚木镶入长一米多,宽约半米的盖板。壁炉两边靠外是对称的两个窗户,右边的窗户和相邻墙壁一排过的窗户互为觭角。每个窗户有上下两层,上面短,下面长,中间窗框相隔,各有两扇窗门开关。每个窗户里面都有同样曼妙的钢制窗花,让整个客厅锦上添花。客厅通阳台的门很厚实。门的半人高以上,是独运匠心的五颜六色的水晶玻璃镶嵌的玻璃窗,太阳一照,五彩缤纷。门外还有拉合的铁闸,出了铁闸就是二十米长近两米宽的骑楼,对街两面半人高围栏,下面疏落间饰和客厅相仿的钢制窗花。围栏上面宽能躺人,英仲小时候夏天常躺在那里乘凉。入饭厅处和入客厅处一样宽两、三米,门框一样包近半米宽的褐色立体图形装饰木板,门框顶上的装饰木板也连接过饭厅,在饭厅一面也高悬一幅一点五平方米的不同内容的风景油画。饭厅地面的阶砖和客厅的不一样,是另种万寿花纹。饭厅一面是两个卧室,一面是工人房和厠所、冲凉房。饭厅另一面出骑楼和厨房,也有很厚实的门,门半人高以上,也是五颜六色的水晶玻璃镶嵌,门外也有拉合的铁闸。出铁闸也是骑楼,比客厅骑楼短一半,一端的厨房有约二十平方米面积,一个大灶台近两米长、一米宽、半人高,有两个小灶、一个大灶。一个砖砌齐腰高的方形水池和另一面墙旁边的水台呼应,保证随时有大量水源。

        客厅简单摆设了一套两短一长的木扶手沙发和一张大书桌。两张短沙发中间有方茶几,长沙发前置一大园茶几。沙发的靠背和坐垫一面是鼓起的牛皮包着麻丝、弹簧,一面平平的织着白藤,冬夏各适其适。大书桌摆放在靠壁炉左边的窗户下。壁炉右边窗户和相邻墙壁的觭角,立着一个红木挂衣架。

        珍姐后来嫁人了,但是,英仲一直记得她,是否出于“珍姐,咸咸湿湿湿晒啦!”这经典之句不得而知。英仲壮年还曾专程登门拜访珍姐,带了好烟给她。英仲记得珍姐对他说过,长大看她的时候,拿烟就好。

        英仲的童年是糖水,是家人的小太阳。他的亦方亦园的大脑袋上三七分的小分头总是油亮油亮,七分头发的前端必然是一个漂亮的广州人叫“挞”的发波。童稚的老成打扮带几分谐趣,和又大又圆又亮的眼睛配搭起来,英仲曾经是松岗东公认的美男孩。

        英仲喜欢爬高爬低,攀到客厅的窗花铁枝上纵身跳下学“猿人泰山”;站到一人多高的立身柜顶,或笔直下跳称跳水,或手拿撑开雨伞跳称跳伞。
          
        英仲爱和阿王玩。阿王来英仲家的时候,它安静地站在牵它来的叔叔身边,对英仲不理不睬,也不到处张望。英仲充满好奇看着它的长长的脑袋、黑黑的鼻头,杏仁大小、棕黑色的眼睛和伸出嘴巴的红红的舌头……

        妈妈给阿王在楼下大堂的楼梯底下安了家,一条旧毯子就是它的床。英仲吃饭时间也是阿王三餐时间。妈妈常常会叫英仲拿食物给它。阿王看到食物,第一时间是过来用脸颊在英仲身边摩蹭,然后才低头进食。英仲蹲着抚摸它宽背上的黑灰色粗硬的毛。它在狼吞虎咽中,间或发出呜噜声,表示接受英仲的抚爱。看它吃完,英仲站了起来,阿王前脚一蹬放在英仲肩上也站起来,个头比英仲还高。

        熟悉阿王的人会说它给人的印象是肌肉发达、敏捷,素质好,有一种高贵感。陌生人可就说它凶巴巴的。其实,阿王对陌生人只是警惕的注视着,不发一声、不进一步。可是,陌生人挑拨它,它也不会乱吼乱叫,它竖起鬃毛,沉着、敏捷,一下就像箭一样射过去。挑拨者自然说它凶,从来没有说自己不对的。看到熟悉的人,阿王的眼神会变得柔和,可是,如果陌生人想拿些东西给它吃,它会无动于衷、视而不见。

        阿王脖子上挂着竹篮能去庙前西街烧饼铺买烧饼。它对着老板昂首吠叫。老板熟练地弯腰从阿王脖子上的竹篮里拿出纸和钱,照纸上写的烧饼两个,从炉膛拿出两个刚熟的香喷喷的烧饼包好放入篮里。阿王摇了下尾巴,表示谢谢,身子一退,掉头一溜小跑,也不管身后一片惊叹。

        英仲也把阿王当作他的伙伴。

        英仲的伙伴最早可以从烟敦路幼稚园算起。有的伙伴一直和英仲同学到中学、大学。但是,烟敦路幼稚园常常让英仲自嘲,每次课堂上发纸画画、写字,没有写名字的那张肯定是英仲的。写一个“蕭”字让幼年英仲为难。可是,两三年后搭错车一事却难不倒英仲,让英仲记忆犹新。
               
       “收票。”   总站到了,公共汽车售票员走到每个乘客面前收票尾,此刻就站在英仲和他妹妹萧丹面前。

        “票呢?” 英仲扭头问坐在旁边的萧丹。

        “你没有给我!” 萧丹看着窗外若无其事地说。

        “还说没有!我给你了!” 英仲不单说得斩钉截铁,声量也大了,好像要让人听到。

         萧丹收回目光看着哥哥,莫名其妙。

        “你没有给我!”

       “我给你了!”

        英仲不依不饶和萧丹争吵起来,一旁的售票员不耐烦了,走了。

        英仲一见售票员走了,一把拉住妹妹的手,喝一声“还不走!”下车了。路上,他见妹妹气鼓鼓的,他说,“我没买票,我没钱。”算是解释,也是道歉。

        妈妈刚才带他们几个上街,在中山五路买东西后要和萧虹、萧彤继续再走,遂嘱英仲带萧丹先回家,妈妈给了英仲五分钱车票钱,说萧丹小不用买票,还问英仲知道不知道车站在哪里。六、七岁的英仲信心满满,脆生生的说知道,让妈妈听了丝毫不怀疑。

        英仲拉住妹妹的手,不费功夫就找到一路车站,车到了,上车、买票,找座位坐下,一切中规中矩。可是,车开了一站路,英仲觉得不对,暗说不好,方向错了。他没有犹疑,下一站拉住萧丹下车就过马路到对面的一路车站。他没钱再买车票了。可是车是一定要坐的,不然怎麽回家?

        车到了,上车,找后面座位坐下,只是不买票。车到东山总站了,售票员收票才演了上面一场戏。

        萧丹等妈妈回家一脸委屈地告状了。妈妈教训英仲做事要小心,不能粗心大意。又抚慰萧丹,人不怕吃亏。日后,她再带英仲坐车的时候,叫英仲多买一张票补回。

        萧潘曾经在老师给英仲的学期评语旁写了几个字给老师,“此子有点小聪明…… ” 英仲记住了可是没沾沾自喜,他玩心重,随心所欲,我行我素是他骨子里的本性,这本性一直到年长没变,甚至身上除了衣物、鞋子、手表、眼镜必要的东西外,没有什么别的东西束绑,比如项链、手链、戒子。


        小学时候他学习成绩平平,倒是惹祸给老师家访多。

       “萧英仲拿焦炭刮我头发!”一个同学委屈地和班主任张老师告状。其实好些同学都这样拿着焦炭刮头发。焦炭的细小的孔隙扯住头发会痛,尤其是男同学的发脚。

        张老师批评萧英仲是三天一小批,五天一大批。小批只是训斥,大批是家访。英仲比较害怕家访。这一次,张老师又说要和家长谈谈。英仲到中学时期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张老师动辄上门?他在班里不算是最顽皮的,是老师家和他家距离近?

        英仲跟着张老师回家,看着张老师和妈妈交谈,等到送走张老师,关上门的时候,妈妈一改平时的慈祥,严颜正色责问:

       “你为什么这样?!”

        回答不回答的结果都差不离,妈妈已经去拿她为英仲专造的两尺来长的竹片,用她特意削开成一条条竹条的一端打英仲的後脚小腿部分了。一根竹条抽打已经够疼,削成一条条的竹条抽打,抽一下等于抽好多下了。这几乎是每次家访的结果,几乎都以英仲哎哟大哭收场。

        英仲不惑之年,妈妈曾对他说,“张老师动不动就上门。” 英仲觉得妈妈言下好像对家访也有想法。

        焦炭刮头的家访差点让英仲失去到白云山滴水岩露营的机会。

        幸好,体育课的姚老师网开一面,还让英仲当全校同学争先恐后想去的先头部队。英仲感到很风光。

        先头部队名义上风光,实质是苦差。一卡车的帐篷、配件之类在半山需要人一件件运上山顶。运一趟来回近一个多小时。每个人都运了五、六趟。英仲走到最后一趟,看到姚老师就站在山顶上,距离自己大概六十米,他觉得自己实在走不动了。他想喊人帮他,却看到姚老师不动声色。他咬紧牙坚持,扛着走变成抱着爬,他觉得自己把吃奶的力气都用尽了,有生以来都没如此苦过。

       “萧英仲,帮忙做午餐。”
     
        英仲上到山顶已经精疲力竭了,正想歇歇,姚老师叫他了。

        他不敢不从,皱着眉头过去帮忙洗菜。那顿午餐是煮菜心沙河粉。沙河粉是正宗的白云山脚沙河大街出的沙河粉,只是不知道是谁忘记带盐,结果,英仲又有生以来第一次吃那麽难吃的东西。

        晚上,安排每人站岗二小时。

        英仲半夜两点被姚老师叫醒,姚老师脱下他的秋衣给英仲穿上。几十年后,英仲依然记得刚套上秋衣的那种融融暖意。

        英仲站在帐篷外的岗位,惺忪睡眼一下给满天星斗吸引了,他抖索起精神负起责任。突然,满耳的虫鸣声中,英仲听到女生帐篷那边传来张老师的小声惊叫:

        “蛇!”声音尽管很小,怕引起恐慌,但也足以让英仲听到了。

        “我来!” 英仲跑到女生帐篷旁边看到张老师。她指着两步远的地方,正慢慢遁去的黑白相间的杯口粗的蛇给英仲看。

        英仲双手搬起一大块泥头对着蛇掷去,蛇应声卷曲一团。英仲一步抢前拾起泥块连砸下去,蛇抽搐几下就不动了。

        英仲拍拍手上的泥巴,也不会和这边厢的惊得花容失色的张老师说上两句,径直就走回他的岗位。

        他觉得小事一桩。在天河的菜地、猎德的果园,但凡留下他和他的小伙伴足迹的地方,打条蛇和捉只青蛙一样是平常事。他们戏称,见蛇不打三分罪。

        英仲的“萧方合唱团”和露营打蛇在他的伙伴里同样有名。

       “二月里来好春光,家家户户种田忙……”音乐老师点上英仲和一位方园女同学两人在全校文艺表演大会上合唱“二月里来”。结果不在当下的掌声、不在过后的好评,在一帮英仲的东山少爷伙伴里从此传遍“萧方合唱团”封号。
    美华文学论坛感谢您的参与
    loading...
    loading...
    loading...
    loading...
    loading...
    loading...
    loading...
    回复帖子 注意: *为必填项
    *验证信息 用户名 密码 注册新用户
    *帖子名称
    内容(最大25K)




    其它选项 Alt+S快速提交
     


    Powered by LeadBBS 9.2 .
    Page created in 0.2959 seconds with 9 queri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