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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几个少爷

            
        英仲的小伙伴都是松岗东附近的少爷。他们的父亲有商人、牧师、教授、医生、银行职员、工程师、厂长、船长等等,也有附近军区的子弟,自然,也有一些普通人家的孩子。他们之间不分家长地位,只看本人勇敢不勇敢、孤寒不孤寒、合不合群。他们有自己的根据地,是松岗东旁一处洋房的后院,一堵石山、一湾小湖、一个凉亭。湖边一棵大榕树伸出围墙外的枝桠和围墙就是他们进出根据地的路。他们不时在此集中,不为养精蓄锐,不为运筹帷幄,不过证明一下,此处是他们的根据地。他们很知趣,不会在此喧哗。他们仅仅在树上躺躺,最多捉捉“豆角金”,一种拇指头大的金绿色的硬壳虫,再用线套住飞。他们在石山走走,顶多捡个蜗牛壳,两手拇指和食指各捏住蜗牛壳一边,和同伴的壳尖对壳尖对顶,顶破的输。常胜的蜗牛壳,他们还用棉花沾满花生油包着,放在火柴盒保养再战。捉鱼摸虾、钓田鸡、水上撑木板等等一概调皮捣蛋的事都不在这个花园里做。日子长了,主人和他们心照不宣。一方不顾,一方不管,和平共处。他们还有一个战地辟在路口的黄泥岗。这个土丘七、八米高,长宽不下几十米。战争是进攻的和防守的互扔泥块。泥块都定有大小标准。谁把对方打怕了,投降了,仗就打完。萧英仲掷蛇的功夫在黄泥岗打仗练的。

        他们也撒野,偷果子。说是嘴馋倒其次,恐怕也有一点反叛和寻求刺激的意思。在家里、在学校要求当好孩子、好学生,只有在外面放纵一下了。

        一次,英仲和三、四个伙伴到猎德果园。满树红红的桂味荔枝诱得他们馋涎欲滴。看看四下没人,几个顽童哧溜一下像猴子一样都上了树,摘的摘吃的吃,手脚嘴巴都没停,嘴巴没空的间隙,就把随手摘的荔枝塞进裤袋。

       “偷荔枝!抓住他们!”突然,附近一声大吼。

        英仲和伙伴慌忙跳下树逃跑,他的伙伴边跑边把口袋的荔枝扔掉,唯恐被人赃并获。英仲没跟他们做。他边跑边扭头瞄瞄后面追兵,他估计不会给人家追上,他执着地不扔荔枝,他宁可冒险前有堵截。

        英仲和伙伴逃脱了。大伙喘定气,说早知不扔荔枝就好了。

       “给你、给你…… ” 英仲掏出荔枝,爽快地分给大家。


        英仲的伙伴里面,有一个川水比较早熟,他是学校的少先队大队长,高个子、白净、清瘦、硬朗。他很少和英仲他们一起胡闹。他和英仲却是好朋友。英仲至今记得小学四年级他和英仲抱怨学校的少先队总辅导员批评他“和平麻痹”。英仲懂这个词,但他觉得这是大人的事情,不该他管的叫他管就好像叫他别去玩一样别扭。

       “别管她!” 英仲对川水说得很实在,但没有替好朋友的大队长身份想。

        英仲集邮受川水影响,川水给了他第一批邮票。清代、民国、建国初期的都有,香港、澳门、外国的也有。他们经常去文德路的集邮店,从众多的邮票里淘取、套换自己喜欢的邮票,从众多的邮票里获取知识和快乐。

        英仲和他在楼下的花园做了第一部矿石收音机;做了第一个“大马拉” 纸鹞(风筝);第一卷放纸鹞的玻璃线。

        他俩准备了一个烧掉的灯泡、一个鸡蛋、一卷线、一个筛子、一个纸盒。因为有见过灯泡摔破的经验,他俩拿张旧报纸包着灯泡防止碎玻璃四溅,然后用铁锤砸破灯泡。然后细细地研磨过筛成玻璃粉。俩人清扫干净现场,再三把筛子拍了又拍,撴了又撴。英仲知道这个筛子是妈妈筛米粉用的,知道玻璃吃进肚子的后果。他偷偷拿回家放回原处后玩性始终盖不全心里的一丁点忐忑,像是做了坏事良心不安。但是,转头和川水奔上四楼天棚的时候,他顾不上忐忑了,甚至丢到脑后了。

        天棚一端辟有正方形、大小约十几二十平方米地方专门晾晒衣物。四角是四个砖墩,砖墩上立着高高的角铁,顶上有四条带数个铁圈的铁条相连成口字,晾衣竹杆穿进相对的铁圈。他俩拿着一盒玻璃粉用鸡蛋清拌匀。在盒子两旁各穿一小孔,把线从一头穿进经过蛋清玻璃粉再从另一小孔拉出,线上便沾满了玻璃粉。一个人一手拿线一手拿盒子,另一个拉着沾满了玻璃粉的线在四根角铁间一圈圈走,依次把沾满了玻璃粉的线一圈圈缠绕在四根角铁风干。很快,一卷线都拉完了,把晾衣架围得像四方桶。玻璃线做得很成功,每每在“戒纸鹞”的空战中,“大马拉”只要和人家的纸鹞遭遇,英仲把住手中线辘两边的把手,左拉右扯、上推下挫,或是微曲双膝,把线辘一边的把手放在右边大腿上,左手成空心拳套住线辘另一边把手,右手掌飞快搓转大腿上的把手迅速收线,再两手各拿着线辘一边向前后左右或疾走或快跑调整方向,一边瞅准要碰上对方的纸鹞线的时候,抓紧线辘的双手马上松开转成空心拳,线辘瞬间给“大马拉”扯得在空心拳内像马达一样飞速旋转,冲出去的玻璃线像剑直劈对方,玻璃线上的玻璃粉像无数把利刃连续切割过去,胜负立见。碰上对手也用玻璃线,这场激战胜败端看双方的技术了。由于英仲的天棚是附近的制高点,占尽地利,所以大多胜利而归。看到断线的纸鹞左摇右摆、一晃一晃往下掉,胜利的喜悦自然充满东山少爷胸膛,大腿上的一片紫红从来忽略不算。英仲败过一次,对方用了很粗的玻璃线,大欺小。
         
        卫君也是英仲的好友。他父亲是船舶专家。住一栋轮船似的小洋房,离英仲家五分钟路程,家里有冰箱、有钢琴、有乒乓球台、喝过滤器滤出的水。英仲唯一感兴趣的是乒乓球台。他们经常打乒乓球。一些大人常常和人攀比,以至祖训人比人气死人。英仲这帮东山少爷却从来没有如此。他们不比家长,比本人;他们不比财物,比豪爽;他们不比房子大小,比本人合不合群。

        卫君家里有很多外国画报,里面的内容开阔了英仲他们的眼界,纸张则常常被撕下来折“纸鸡”,一种长约一寸、粗约筷子,对折地方卡在綳紧于食指和拇指间的橡皮筋上射人的玩艺,或用铁丝扭成袖珍型的弹叉,不过很多条橡皮筋接起来代替了弹叉的橡胶内胎皮条,优点是轻便,比手指撑着的橡皮筋力大又没有内胎皮条弹叉的大杀伤力。自然,他们打射纸鸡仗的时候会公道地约定用哪一种。
            
        卫君家里二楼的一个房间常常是考试前一帮东山少爷背诵复习提纲,温习功课的处所。

        “道常!答第六题,‘战国七雄是哪七个?’” 国雄提问。按他们的规矩,先是大家自己复习二十分钟,然后关上书本轮流依序问答。国雄刚刚答完安宁问的第五题,现在该他提问了。

       “道常!” 国雄没听到道常吱声,又喊一句。

        道常还是没反应,只是眼金金地盯着窗外。

        国雄、安宁、卫君、英仲、明夏不约而同顺着道常视线不看犹可,一看登时都笑了。国雄哈哈笑着两手一推道常,道常跌下座椅想发怒,一看众人嘻哈大笑,卫君、英仲、明夏抱成一团笑;安宁一手点着窗外一手按住肚子笑,他马上明白转而和大家一起笑了。

        他们刚刚看到对面有一个少妇半掩衣襟两手抓住自己一个雪白的足球大胀鼓鼓的乳房往窗外挤奶,洁白的乳汁划了一道弧形。少妇听到这边动静作何感想不知道,几个东山少爷是觉得好笑而笑,没有淫秽想法。

        他们当年和一众男同学一样,尽管是男生和女生共一课桌,却绝大部分都在课桌上划分三八线。

        天生的好奇和顽皮心让他们无意中接触到的性成了一场爆笑。他们对世界、对自身充满好奇,英仲最早的性知识源于“通书”,里面五花八门的内容,人的胎儿发育图是他的性启蒙老师。

       “我带你们去看一本书。”道常后来的一句话正式打开了这扇大门。

        道常引着几个东山少爷到东山新华书店。在一堆书里面,零散放着好几本“性的基本知识”。看书的人很多。几个东山少爷开始不好意思,拿着“性的基本知识”偷偷摸摸、遮遮掩掩背着人看。渐渐觉得并没有人留意他们,他们的好奇心毕竟战胜了羞耻心便放心看了。懵懂中他们自己给自己进行了性的初期教育。比起洞房前才私语授受,少点神秘;比起现今课堂教授,少点尴尬。他们自发的自我教育恰当的填补了这片空白。

        他们仅仅停留在求知欲得到满足。性知识的获得并没有让他们产生变化。这不完全是年纪问题,因为在他们学校和他们的同龄人,就有一、两个烂仔常常摔着十个指甲缝黑黑的手、嘴巴说着要拿树枝戳女生的屁股。同样大的年龄、同样住在东山,同样读一间学校,不同的家教、住家环境、伙伴,造就了东山少爷这类人群,和当年的西关小姐一样,他们都是一个时代和两个地方的产物。如果说生死有命,命里面有血统。

        相对于“性的基本知识”,他们更喜欢看公仔书。英仲放学有时候带几个同学回家做功课,做完功课他们一起玩。有时候他征得妈妈同意,自己做完功课上同学家玩。看公仔书是重要内容,偶尔他们也一起到街口的书摊一分钱一本租看。三三俩俩,围坐着矮凳仔,一头埋在书里。英仲三、四年级时候,已经偷偷拿哥哥的长篇小说“西游记”、“铁道游击队”看了。很多不认识的字也无损他对书本的追求,他会跳过去,他不计较,他不求甚解,他囫囵吞枣地看书。

        英仲历久难忘在广州天河机场停机坪,两次参加欢迎外国贵宾和国庆十周年庆典坐在广州越秀山体育场的主席台观光。

       “默地卡(Merdeka)!”

       “朋加诺(Bungkarno)!”

        据说这俩句话当年是印度尼西亚人民见面时相互致敬、寒暄的。“默地卡”是独立的意思。“朋加诺”是“加诺兄弟”,这是印度尼西亚人民对他们的领袖苏加诺总统的爱称。

        这俩句话没有给四、五十年的光阴磨去,英仲依然记得,他当年和一队小孩子在天河机场停机坪挥动着手里的鲜花,看着几步之外的苏加诺总统呼喊这两句话。

        苏联最高领导人伏罗希洛夫主席访问广州,英仲也被叫到停机坪参加那种欢呼的盛大场面。

         在广州越秀山体育场的主席台参加国庆十周年观礼,英仲是跟着爸爸去的。

         相信东山少爷都有这种或那种类似的特别经历。经历像砥砺,铁柱和宝剑都不可或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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