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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载 十六    

                                 三、兩件小事

       曹操的大将军在战场上给箭射中眼睛﹐他大吼一声﹐把箭和眼睛一起拔出来﹐大叫﹐“父精母血﹐不可弃也。” 一口吞掉眼睛。

        英仲初到美国也幾乎吞掉自己指頭切下的花生米大一塊肉。有一次在家烧饭他切涼瓜﹐左手固定涼瓜﹐右手拿刀切。可是涼瓜没固定住﹐一下刀﹐瓜一滾﹐瓜沒切到﹐倒切下他指頭上花生米大一塊肉,霎時血如泉湧。他找根繩子紮住指根止血﹐倒了一杯酒精﹐把整個手指泡進去﹐清澈的酒精立馬變紅﹐再換第二杯泡。他一意要消毒好傷口﹐不能感染。他心想﹐如果以前在单位﹐他馬上看急診﹐縫上幾針﹐打上幾針抗破伤风。在這裡﹐洋插隊們能不看醫生的誰去看醫生﹖他試用止血貼﹑用紗布包扎傷口﹐還是流血。後來他想起了“云南白藥”﹐舖上一層﹐血馬上滲透了﹐再鋪一層﹐包上紗布﹐才算處理好。他回過神去找那塊肉﹐嚇然在案板上。他說他真的想一口吞掉它﹐學學大將軍﹐顯顯大無畏气概﹐可又怕髒﹐終未去做。

        还有一次﹐英仲租住的第三个房子有八十年的房龄﹐一个淋浴开关转向左右端控制冷热水,转到最热出来的热水能烫死人﹐不像现在的设计好。他没有冬泳的条件,只有每天洗澡时候用冷热水轮流淋浴﹐冷水淋透了﹐马上转开关到热水端淋热水﹐直到皮肤通红又马上转开关到冷水端淋冷水﹐来回几次﹐美其名血管运动。那天他心不在焉﹐把淋浴的开关转到了尽头﹐他以為是冷水﹐其实是热水,最热的热水。滚烫的水一淋而下﹐他惨叫一声﹐一个箭步跳开﹐胸膛已红了大片﹐紧接著起了一个个大如鸡蛋﹐小如龙眼的水泡。他知道麻烦大了。他随便套上裤子,奔出去找酒精就往胸膛倒﹐再盖上纱布。他诚惶诚恐好几天﹐小心翼翼侍候伤口像侍候什么似的﹐谢天谢地总算没感染。但从此以后﹐他不敢再轮番淋冷热水了。

        两件小事真的很小,是不起眼的贝壳,刚到异国他乡的英仲碰上了却也是雪上加霜。但是作为一个东山少爷从让竹蜂蜇脸、勇对冬泳、游子挑战到拾贝的历程,挑战的主线贯串始终,磨鍊的精神支撑始终。

                                  四、不了蜂鸟

        餐桌上的火锅热气腾腾﹐香味扑鼻。暖融融﹑懒洋洋的﹐英仲和家人享受著晚餐。

        屋外﹐北风呼呼﹐倾盘大雨。美国洛杉磯的初春下雨夜。街上没有人﹐车子也很少。人们大多舒服地留在家里。

        “门外树上的蜂鸟Baby好吗?会不会冻死?……”英仲身在屋里﹐心在屋外的蜂鸟身上﹐好几次他想冲出去拿把雨伞撑在树顶上……

         英仲住的康斗门外有棵大红花树﹐齐胸高。一星期前﹐他每逢走近这棵树﹐就会听到“呼”的一声﹐四处看看又没发现什麼﹐几次都这样。奇怪﹗﹖后来﹐他终於发现这是一隻蜂鸟从树里飞出来的声音。蜂鸟快速煽动的翅膀像风扇的叶子﹐丁点大的小脑袋顶著长长的尖尖的嘴巴。在洛杉磯经常能看到蜂鸟﹐每一次英仲都会為大自然的杰作惊叹!娇小玲瓏的身子﹐矫捷的体态﹐亮丽的羽毛﹐针一般的喙﹐线一般的舌。她一下子像惊鸿一样的迅猛飞掠﹐一下子又像直升飞机一样的稳稳当当悬停在花前﹐伸舌到花蕊里吮吸花蜜﹐再绅士般优雅的后退﹐转飞到另一朵花前。听说她飞行速度达每小时九十公里﹐英仲难怪自己开始走过树旁﹐只闻其声﹐不见其形。

        英仲怀疑树上有她的巢。果不其然﹐半个乒乓球大的灰白色﹐厚如毛毯﹐质地细密的巢就在树丫上。做工真是精巧。更令人惊讶的是﹐窝里有两粒白色的比珍珠大点的蜂鸟蛋﹗修辞学上﹐ “蛋”的单位是“个” ﹐但事实上它太小了﹐用 “个” 表达已经不确切﹐所以英仲私下叫 “粒” ﹐两粒蜂鸟蛋。

        从此以后﹐走过这树英仲都小心翼翼﹐生怕惊吓了蜂鸟妈妈。好几天﹐他决心保守这个秘密﹐生怕家人知道了﹐看多了﹐惊飞了蜂鸟妈妈。憋了几天﹐觉得这难得一见的好消息还是要让他们分享﹐最终还是洩密了。家人一听到这消息﹐三步併作两步就跑去看。英仲很庄重地、负责任地告诫他们﹐儘量少去看﹐自觉做起护鸟使者。

        英仲自己呢﹐三不五时﹐心里像有只猫在挠﹐总想去看望看望她们。开始﹐蜂鸟还是害怕﹐没等人走近﹐她就“呼”的一声飞走。渐渐﹐大概明白英仲没有恶意﹐她比较安心了﹐静静地趴在两粒蛋上。她身上披著蓝绿色的毛。龙眼核大的小脑瓜上﹐铅笔点一样的一双黑眼睛看著你﹐忽闪忽闪的眼睛外面是白色的圈,圈外又是蓝绿色的毛。黑色的尖尖的针一样的嘴﹐细长细长﹐紧紧的闭著﹐像在喉咙里咕嚕著“请勿打扰”。英仲也很知趣﹐扫一眼就走。从此﹐他们之间好像定下友好条约﹐我不把你当作恐怖分子﹐你也别把我当是好欺负的﹐互相和平共处。大家都善待生命﹐善待自己的生命﹐善待别人的生命﹐也就善待了世界。

        后来,蜂鸟妈妈对英仲更放下戒心。英仲来了﹐她镇定自若﹐不理不睬﹐一心一意孵她的蛋。莫非她完全沉醉在当妈妈的喜悦中?抑或知道英仲是她的朋友﹐会和她一起共同防卫两粒蜂鸟蛋?蜂鸟的大脑只有一粒米大﹐记忆力却很强。她记得自己采过那朵花的花蜜的时间﹐记得等到这朵花重新分泌花蜜的时间再来采﹐避免了无效劳动。因此﹐英仲相信蜂鸟妈妈记住了英仲他们是她的朋友。

        睦邻友好地过了约十天。一次英仲去探望,鸟窝里只见两隻近乎光秃秃的小脑袋﹐两双紧闭的眼睛﹐根本看不出针一样长的两个嘴巴灰黄灰黄的﹐张得大大的﹐几乎占了大半个脑袋。身子看不清楚﹐都给头给嘴巴挡住了。蜂鸟Baby孵出来了!造物主就是神奇,雏鸟和成鸟差别太大了﹐婴儿和成人的差别也没那麼大。不过﹐脊椎动物的早期胚胎是非常相象的﹐随著发育才逐渐出现各自特徵。

        “蜂鸟Baby出来了!” 好像是爆炸新闻一样﹐英仲冲回家就对每一个家人讲。然后﹐他们又冲出去探望。恐怕去探望生小孩的人也不过如此﹐既好奇又兴奋﹐更加感到要好好保护她们。那天晚饭时分﹐天寒地冻﹐大雨滂沱﹐英仲因此真的想去拿把伞撑在树顶為她们遮风挡雨。只是理智告诉他﹐她们野生野长﹐肯定有自己的本领适应自然环境。有时候﹐太多的照顾就变成溺爱﹐弄巧反拙。

        接下来的日子﹐英仲一﹑两天就去看望一次蜂鸟Baby。很多时候﹐窝里经常就是两个小可爱扬著头对著他。蜂鸟妈妈出外忙於觅食了。有时候看到蜂鸟妈妈站在一旁﹐把自己针一样的嘴伸进小可爱的张得大大的嘴里﹐大概是把花蜜哺喂给她们。很奇怪!好像从来没有听过蜂鸟妈妈和小可爱嘰嘰喳喳叫。蜂鸟会囀鸣﹐是短促﹑尖锐的啾啾声。蜂鸟Baby会不会叫﹐英仲就不知道了。每次看望两个小可爱﹐英仲还是匆匆一瞥﹐但每一次都有不同的发现。先是她们身上短短的绒毛长出来了。嘴巴慢慢长了。绒毛也慢慢长成羽毛,也变了蓝绿色﹐丰丰满满。眼珠子外面的白圈也和蜂鸟妈妈的一模一样。乍看下去,简直是复製的蜂鸟妈妈。英仲遗憾不能像看动物园熊猫哪样从容不迫地看她们﹐他唯恐惊吓了她们。给她们照张相也犹豫再三才偷偷照了。

        忽然﹐一天去看望的时候﹐英仲只见一个空巢﹗两个小可爱不见了,蜂鸟妈妈不见了。失望﹑悵惘油然而生。毕竟和她们相处了二十来天。幸好总算留下了她们两张照片纪念。有时候一件事你对了一辈子也没什麼感觉﹐有的却仅仅是短短的时间﹐倒令你牵怀。羽翼丰满了﹐总要离家。英仲只有这样安慰自己了﹐让自己释怀了。不是女大也不中留吗?!但是英仲不明白﹐為什麼从来没见过小可爱学飞?难道她们一飞冲天?心里像有十五个水桶打水﹐七上八下。只有祝她们一路平安了﹗

        英仲听说蜂鸟寿命平均是三到四年。命长命短都不重要﹐现在都说只要活得精彩就好。人生如此﹐鸟生也如此。雁过留声﹐人死留名不时尚了。英仲还听说蜂鸟终日在空中飞翔﹐在花丛中穿梭﹐她不会停在地上让尘土沾污她的羽毛﹐她只停在巢穴上﹐让她短小的双脚得到支撑。他想人世间的酒﹑色﹑财﹑气不是尘土吗?人人都在里面藏。如果人人都像蜂鸟一样洁身自爱﹐人世和鸟世也一样会是天堂吗?英仲没有人不如鸟之意﹐况且投身人胎比投身鸟胎这个善缘的几何级数大到只有上天知道。不过﹐寸长尺短﹐人从别处学点修身立命本事﹐也不至妄自尊大。

        不管从蜂鸟身上有没有学到点什麼﹐却抹不去英仲这一段不了的蜂鸟情,放不下一个美丽的大贝壳。

                                 五、搭错飞机

        马大一看表,奇了怪了,不是说飞六小时吗,怎麽两个多小时就到了?

        她一脸的疑惑问人,“到纽约了?”“到西雅图!”她浅灰的瞳仁本来就常常露着兔子的歉歉眼神,登时变得像兔子遇到巨蟒时的无助与恐惧。心跳得也像兔子乱蹦乱跳。她的脸腾地红了,手脚有点不自然地微微抖动。搭错机三个字像三个大锤,砸得她六神无主。

        怎麽会搭错机?!前几天不是家人上网Check in 吗?老神在在走的通道,不是家人印的电子机票写着的吗?我明明就是走这条通道,我明明就是顺顺利利验票登机!

        马大不懂英文,邻座的好心老外从她的神态知道她有麻烦,告诉了空婶。空婶赶忙从离机的人里找了个华人做翻译。

       “ My God!” 空婶一掌击在自己的额头说,“原来您从洛杉矶到纽约,可是这航班是洛杉矶到西雅图!一个东一个西!”一边拉过空服长报告和递上马大的机票。

        马大觉得天要塌了,三魂飞了六魄,尽管对美国地理不熟,也知道自己越飞离纽约越远了。妈呀!

        空服长安慰马大,说会送她到纽约。又陪着她在飞三藩市的候机室找了个座位坐下,请她等等。空服长三步并作两步到自己航空公司的柜台为马大办理西雅图飞三藩市,再飞纽约的手续。马大一直担惊受怕,脸色早转青白了。马大抖着嘴、抖着手打电话给早她一天去纽约的英仲夫妇,拨了两次都没对,第三次才通了。“我搭错机了,不能在原订时间和你们在纽约肯尼迪机场会面,请你们和旅行社联系,晚上十一点四十五分接我。”

        此时,洛杉矶的旅行社经纪正好打电话给早到纽约的英仲夫妇问安。一听说这等事情,连忙说他们有责任帮助自己的客人。旅行社经纪打电话给纽约的总公司,英仲夫妇也打电话给纽约的总公司。商量几次,纽约总公司答应找车接送这迟到了九个小时的客人。

        航空公司专门给马大找了一个同机的华人照顾她,还给马大升级到头等舱。她根本魂魄还未回来,平民百姓难得的高规格享受她置若罔闻,熟视无睹。经济仓没有的饭菜,空婶专门给她端来,她问免费吗?英仲聽說後心想当初馬大在进闸口甚或坐进机舱的时候问问——到纽约吗——多好。

        马大游了一天的飞机,总算到达纽约肯尼迪机场了。纽约总公司接机的人也如期接上。到酒店是凌晨两点,车资承惠$110。

        马大入了酒店房間还记得打电话给早到的英仲夫妇报到。

        “人没事吧?”

        “没事。”

        “人平安就好!早点睡吧,明天再说!”

         马大睡了。

         第二天,有和马大买同班机票从洛杉矶飞纽约的人说,他们走的通道不是马大走的通道。

        人非圣贤,都有糊涂时候,智者千慮必有一失。英仲自己也有糊涂的时候。但是,他要求自己做事尽量完美,拒绝糊涂。万一自己办了糊涂事,他会骂自己蠢。别人办了糊涂事,尤其自己人办糊涂事,他也直言“蠢”。“蠢”是他告诫自己和别人的含义复杂的词语,意思有警惕、慎密、气恼、嘲讽、恨铁不成钢。搭错飞机和他儿时搭错车,他觉得都蠢,不过后果截然不同,搭错车错得可爱,搭错飞机错得可以。

                                  六、家園凤仪

        人声嚷嚷,肉香袅袅。
            
        四月一个周日下午,英仲他们在后园开烧烤派对。暮色中英仲和家人担心金先生和金太太不敢来。

        他们来了,却几次徘徊在电线和树桠上,探头探脑、叽叽喳喳,好像还不放心回他们的家园。英仲把已经特意移开的桌子有意再搬开。一会,只见金先生和金太太飞到他们的家园了。金太太的头捣蒜一样在上面动来动去。金先生在一旁时而扭头看看家里,时而扭头看看英仲他们。

       “哗!鸟也知道人性。”谁在惊叹。

       “是啊!看到我们让开就完全明白我们的善意了。”


        金先生和金太太的家园在英仲家通后园的门前廊道吊着的一盘黄金葛上面。金先生夫妇没来之前,英仲和太太每天早晚给她浇两次水,阳光猛烈的时候,英仲夫妇给她转挂到阴凉的地方。微风拂过,蔓条舞动,摇曳生辉,好像和他俩叙说生活的美好。

        忽然,连续两天它的地下面总有一、两片叶子或一、两根干枯小草。扫了两天,英仲觉得蹊跷,发现是两只鸟常来常往。一只灰色,一只羽毛略显金黄,下巴一撮尤其金亮。接着,英仲发现它们是想筑巢。

        前面说过“不了蜂鸟”在他们旧居门前一棵齊胸高的大紅花樹筑巢孵蛋,让他们一家心系情绕。今天,英仲庆幸又有鸟来筑巢孵蛋,果然是不了鸟,果然“有‘凤’来仪”。


        不了鸟选了“好区”安家。上有宽大的黄金葛叶子遮蔽,下有枝蔓、花盘承托;前是花草树木、泳池,后是房屋厅堂、人家。主家百里挑一,邻居和谐吉祥。“好区”的家园不是“豪宅”,也是“豪宅”。

        “豪宅”落成典礼英仲没看到。绿叶掩映中的“豪宅”碗口大,豪得草枝四处外露,和蜂鸟的半個乒乓球大的灰白色﹐厚如毛毯﹐質地細密的“豪宅”比,是百万的豪宅比千万的豪宅了。“豪宅”落成英仲还是拖着不透露半点风声给家人,唯恐扰鸟好事。

        不了鸟乔迁“豪宅”不久,灰色的一只就孵蛋了。英仲忍不住给太太发布新闻。她兴起乘母鸟飞出觅食的时候,搬椅子站上去偷看。

       “有三个灰色的蛋!”她一脸的喜色宣布。

        很快,孩子们都知道了。英仲坚决禁止再看了。但从此他们一家人多了一件事,就是常常在饭厅里看看外面的“豪宅”动静,并且,给不了鸟先生取名金先生,羽毛带金黄的先生;母鸟自然叫金太太了。

        金太太不愧是贤妻良母,静静蹲伏孵蛋,偶尔才出去。让人惊奇的是在金太太孵蛋的时候,几乎一、两天就有三、五只鸟在后园的电线、树桠、屋檐间翻飞、啾鸣,然后或围着“豪宅”上下左右扑腾,或儜立在“豪宅”边上和吊着“豪宅”的三条塑料带上,小脑袋一晃一晃,两翼忽扇忽扇,传递着对金太太的问候!蜂鸟住着千万“豪宅”,可是从来没有其它同伴探望。这三、五只鸟肯定是不了鸟的三姑六婆七大姨八大婶。英仲叹服不了鸟们的情义。

        不了鸟们有情义,英仲他们和黄金葛、不了鸟也有情义。如何给黄金葛浇水又不影响金家不了鸟家小,英仲费思量了。倒插瓶水?怕金先生夫妇不明就里逃离。英仲只有偷觑他们夫妇不在,从盘边和“豪宅”的间隙浇水,也不敢每天两次了,改到两、三天一次,水量还不敢多,怕淹着“豪宅”,更不敢转挂这盘黄金葛到别处。总之,希望既保黄金葛活命,也保金家大小平安。人都要有家,动植物何尝不是?人的家是平靜如鏡的湖泊﹐是碧海青天的港湾,浮天載物、无物不潤、无往不利。动植物的家何尝不是?“家乡是从心头到脑海循环不已﹑生生不息的水。”“家乡的闸门一打开﹐汹涌澎湃的思潮‘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铺天盖地﹑一泻万里﹐在浅滩带起了凡人小事﹑油盐酱醋﹐流到深渊﹐捲起层层歷史的积淀﹐宗枝奕叶﹑千秋功罪。一片汪洋中﹐也可以把美好的引流过来﹐不开心的分洪过去。浩浩荡荡中﹐家乡奔流到脑海﹐脑海是家乡的归宿。”动物的家乡呢?植物的家乡呢?只是,黄金葛日见憔悴,世事古难全,英仲都有最坏的心理准备,捨车保帅了。
     
        一天早晨,英仲在窗口看到一只鸟划一道弧形飞过,跟着又有一只鸟俯冲而下紧接拉起,他意识到必是金先生和金太太双双把家还。弧形飞过的是金太太的妩媚身姿,俯冲而下的是金先生的矫健身影。他快步到门前,见金先生和金太太在窝边比肩而立,金太太低头对着三张大得夸张到见嘴不见头的嘴巴喂食。她黑黑的尖嘴忽而探进这只大嘴、忽而又探进那只大嘴…… 人母咽苦吐甘,不了鸟何曾不是?

        英仲第二次新闻发布了,内容是雏鸟诞生。他依旧强调禁止骚扰,可是他自己早已偷偷爬凳子看了。家人后来也陆续坦承偷看。幸亏金先生和金太太没看到他们偷看,或者是看到了没计较,只作客人串门。自然,金先生夫妇的三姑六婆七大姨八大婶串门比英仲家人多得多,他们一直不停串门。这里的客鸟比客人受欢迎。

        日子一天天过去。英仲几乎每天听到叽喳声都会在屋里面看看他们忙碌、欢快的情景,哪怕他正在写作,也不顾打断思路。渐渐,他发现金太太每次喂食不像开始一样把尖嘴探来探去了。她飞来站定头一点就飞走,而且,她来到的时候,“豪宅”里会传出啾啾声响。英仲知道雏鸟大了,会叫了,胃口也大了,金太太一次的喂食量只够一只雏鸟吃了。不久,无需寻觅,英仲站在地上都经常能看到雏鸟的长着疏疏落落毛发的小脑袋了。后来,他们更常扭动身躯,扑动翅膀,好像急着要飞进外面的世界。此时,英仲和家人看他们,他们也看英仲和家人,谁也不怕谁,谁也用不着怕谁。不过,英仲还怕黄金葛枯萎了,都是家园里的生命,但是二者不可得兼,只能保金家子孙了。

        一天上午,英仲和太太很早出门。中午回来英仲觉得后园的门前廊道出奇的安静。他走去看了看“豪宅”,上面没有雏鸟的脑袋;他轻轻摇了摇花盘,还是没动静。英仲太太急急忙忙搬椅子爬高看。

        “飞走了?” 英仲问。

        “飞走了。” 英仲太太一脸的落寞,跟着又说,“不会给猫叼走吧?”

        “不可能!有毛有翼飞了!” 英仲安慰她,也是安慰自己。

        英仲没动这盘黄金葛,这个“豪宅”,尽管黄金葛已是残枝败叶,尽管“豪宅” 已是鸟去楼空。第三天,他揣摸金家大小不会再回来了,懊丧地取下了这个“豪宅”。“豪宅”里面干干净净,边上一圈都是层层叠叠黑白分明的鸟粪。失落中英仲想起以前生物课说鸟类没有尿道和直肠,排泄物是随时随地排出体外。眼前“豪宅”的现场却让英仲不明白了,但却让英仲了不了对金太太一家鸟的佩服和思念。英仲特意去图书馆查证不了鸟,原来他们是知更鸟。

        海外拾贝关于鸟的就有两个 。从用弹叉、双筒玩具猎枪、汽枪打鸟到摆百雀宴;从护鸟、爱鸟到相依为邻;从对立转变为共存为爱护。英仲这个东山少爷变得恬淡,与物无忤。有人说三代才可以培养出一个贵族,老话也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一代熏陶树人,二代熏陶树精英,三代熏陶树东山少爷。

    [ 这个贴子最后由蕭振在2015-8-19 21:08:57编辑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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