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亲妈妈
冯潇
今晚的月色朦胧，云淡淡地蒙在月亮上，随着风一幕一幕地后退，象一场优雅的芭蕾舞剧，柔曼地美丽着。六岁的儿子悄悄地走进来，笑眯眯地偎在我的腿上，问：“妈妈，奶奶是你的妈妈吗？”我说是啊。他又问：“那姥姥也是你的妈妈啊，你有两个妈妈吗？”我说是啊。他恍然大悟地说：“妈妈你真幸福啊！你有两个亲妈妈！”
每天下班，婆婆总要等我回来，才将菜端上桌。我们一起细语着吃完饭，婆婆又拿碗筷去洗，坚持着不让我动手，生怕家务活累得我不能写字。望着婆婆细心地掩上我的房门离开，静静地坐下来，心沉浸在无边的温暖里。谁能每天都在这份无边的关爱里生活？谁能每天都被这份濡沫之情感动？因为我有两个亲妈妈啊！但回想去年秋天，还是心有余悸。
去年的深秋，月色同样朦胧。8点多，我就哄了儿子在床上讲故事，等婆婆回来。孩子爸出差了，只有我和儿子守着空寂的大院子。有一只猫头鹰在屋后的小树林里尖叫着飞过，让我忍不住打起寒战。婆婆的小店离家只有200米，走回来也用不了几分钟。快9点了，门上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不是婆婆，我没敢回声。敲门声却越来越急，急促地呼喊着我的名字。门外有惊颤的声音对我说：“快起！快起！你婆婆出车祸了！快打110！”我的腿一软，就坐在了地上。儿子尖声的哭喊让我醒过神来。手抖得拿不稳衣服，费了好半天功夫才打开大门。只问了一声：“我妈怎么样？”回了声：“撞着了后背，别处不碍。”一句话，心这才如游魂慢慢归来。抱着儿子飞跑着向小店的方向去，那只猫头鹰就蹲在我右上方的树上，尖叫三声后，仓皇而去。
等我慌张失措地跑了去时，婆婆已被“110”警车送往医院。我六神无主地牵了儿子走在黑暗里，忍不住跪倒在冷月下，深深俯首，祈求所有过往的神明保佑她，即使要用我的寿命来代替。长久以来，我们就象一棵棵向日葵，而婆婆就是我们的太阳，时时刻刻温暖、关爱着我们，我们怎能失去她？不能！不能！绝不能！
夜冷如水，我的心里却象失了火， 一家一家的医院找过去，揪着一颗心。当我们找了几家医院，终于在146医院找到时，时间已是子夜。婆婆在急救室里，静静地闭着眼。泪，蜂拥而来，我慌张得几乎是飞扑着向前，摸到她的头，摸到她的手，又摸她的腿，谢天谢地！哪里都没有出血。我如何形容当时心中那份欣喜啊，妈妈还在，好好的！妈妈也被吓住了，来自后背的疼痛让她痛楚地无法开口，我只有紧紧握住她的手，等待着一切都好起来。
有些事情回想起来，真的是无法解释清楚的。当晚，那个出租车司机酒醉后驾车从背后将婆婆撞飞起来，摔出去十几米远后，掉转车头逃跑了。婆婆也是60多岁的人了，被撞到车前的玻璃上，撞碎了一部分玻璃，摔倒在路边，连鞋子也不知飞出去多远。当时，她是用了一种什么样的毅力爬过了那段满是土坑的小路啊！她最先想到的是得有人告诉我一声，还担心着我一个人在家里害怕。来报信的是路边住着的四姨，那时正是基督徒们散会的时候。不识字的四姨，却在帮婆婆找鞋子的时候，捡来了一块粘着字纸的碎玻璃，那块玻璃上贴着一个清晰的车牌号：T1956。我相信，一定有好心的神仙听见了我的祈求，因为婆婆对我们绵绵的爱和我们对她绵绵的不舍。
这次的胸椎骨折让婆婆在医院里整整躺了6个月。雪一场一场地下，天冷得好象比任何一年都严重，医院里的暖气很好，温暖如春。可婆婆却急得嘴上都是泡，急得直捶自己的腿。她担心着我们的起居饮食，担心着院子里的纱网会不堪积雪的重压，还担心着那个酒后驾车的小青年负担不起医疗费。亲戚们都说：“不能饶了那个没心肝的家伙！撞了人还逃跑，告他！治他！”可婆婆说：“谁没个差错，小青年吓慌了，着急害怕也是有的，我也好了，主要是想家了。”虽然没全愈，但她执意出了院。
后来，每到下雨阴天，婆婆常下意识地去捶打腰和腿，我的心便跟着一下一下地痛。我知道，还是那次车祸留下的病根。婆婆老了，但她却不肯停下做家务，如何劝说也不听，就象我的妈妈一样。她们最喜欢的事就是看孩子们香甜地将做好的饭菜吃完，喜欢看我们围坐在身边，喜欢看着孩子们绕膝欢跳。婆婆的爱啊，真的象冬日的暖阳，在身边无微不至地环绕。
我向着迢遥的星空深深俯首，心中的爱，汩汩流淌，永不停息，深深感激着上苍让我有两个亲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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