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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说]长篇小说《往事如烟》连载之38--五台事变
     房子里的感觉就是不一样,脚踏实地使人有了安全感,温暖使人有了幸福感。说真的,从暴风雪中回到房子里,就像从惊涛骇浪的大海上回到安全的陆地一样。尽管这房子不咋样,与新疆所有的旅店一样充满一股热烘烘的酸臭味,但对于他们在暴风雪中用生命与死神搏斗了五、六个小时而能幸存下来的人讲,当时能嗅到那股热烘烘的酸臭味,那就是最大的幸福!这种幸福可以让他们享受一辈子!这种幸福在以后漫长岁月中可以称之为财富!

        刚刚进屋时,内外的温差使他们的脸和手感受到潮湿,马上这些部位又感到火辣辣的疼痛。同车有经验的老新疆给他们讲,赶快用雪搓搓,直到搓红发热为止。他们忍着冰冷和疼痛搓呀搓,大部分人没事了,但付晓、曾琳、李玲丽几个皮肤娇嫩些的女同胞的脸和手不同程度的冻了,当时条件差,五台地方又小,没有这些防冻的药物,以后几天开始发黑,溃烂,流水,差一点没毁了她们娇媚的面容,这要感谢附近的老乡用土方子挽救了她们。

        个非常偶然的机会,是在好多天以后,五台兵站的储备开始紧张,食物实行限量供应,他们觉得吃不饱也吃不好的时候,到处寻找好吃的东西,到了一位哈萨克族老乡家里买鸡蛋,主人家看到付晓她们脸冻了,就对她说:“喂,这个克丝巴郎(注解:哈语译音,女孩子的意思)的脸嘛,这个样子不买得(注解:哈语译音,意思是不好、不行),塌西哝(注解:哈语译音,坏了、死了的意思)的有!”大家也知道这的危害性,但苦于没办法。

        主人说家:“相信我们吗?我们办法的有!”于是拿出一包各种说不出名的植物捣碎后的碎根碎叶,再用一种什么油样的液体搅拌成糊状,敷在她们几个脸上,反复几次就好了,而且不留痕迹。真是万幸!她们几个在冻伤医好后,特意到那个老乡家去看望了他们几次,为了表示感谢,她们把从江城带来的白塑料底的黑布鞋、小圆镜、纱巾等一些小玩意一股脑全拿出来给老乡,老乡也乐呵呵地把这当作最珍贵的礼物收下。

        可以称作劫后余生的他们要是能平平安安的度过在五台等待通车的日子,那算是老天给他们最大的恩赐,不知道他们中间哪个人前辈子造了什么孽,命运老是与他们作对,越想平平安安它越是不让你平安,一个礼拜后,灾难突然降临到困在五台的他们头上,他们几个似乎都若有所悟地意识到,是不是“五鬼闹判”那句籖语起作用了?

        这事还得慢慢讲:

        他们在五台住下后,本以为第二天暴风雪一停,天山果子沟就可以通车,他们马上就可以回到伊犁。但是,事实不是这样,那暴风雪凶猛地闹了三天三夜,天山果子沟已被大雪封死,大雪封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住下已有三个多礼拜,还不见能通车的消息,而且这几天还陆续到了几辆车的人,其中也有好多的“江城支青”,使这个小小的五台兵站已经人满为患,各个房间挤得满满的,食物的供应早已实行了限量配给制,就在他们到老乡家玩了返回旅店的时候,一件意象不到而又非常震惊的事发生了。

        那天,刘江涛、张汉桥、王水生,与付晓、李晓云、曾琳、李玲丽他们几个又结伴到老乡家玩了回来,只见陈汉生双手抱着头匆匆地跑出兵站院子的大门,他们急忙迎上前,看见他抱着头的双手从指缝中间流出鲜红的血,大家还没弄清怎么回事,他就慌慌张张地说:“他们在追打我!”大家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后面一大群手上拿着汽车摇把、铁扳手的人已经快追上来了。

        刘江涛心里一惊,这样的场面还未曾见过,但他还是马上冷静下来,连忙示意曾琳她们四个女娃娃赶快回住宿的房间跟他们自己的人通风报个信。

        随后他们三个男生迎上前,将汉生护着,刘江涛壮着胆问那些人:“这是这么回事?”“这么回事?那得问问他。”为首的那个用汽车摇把指着汉生恶狠狠地说。刘江涛说:“再大的事总可以讲道理呀,怎么能随便打人呢?”“打他还是客气的!”那些人起了哄,咄咄逼人的向他们比划着要求把陈汉生交出来,刘江涛边护着陈汉生边一步步向后退,说:“有什么事都好商量,何必呢?我们几个也没惹你们。”“商量个屁!把那个家伙给我们交出来,要不然连你们都少客气!”看来他们是不跟这边讲道理了,再跟他们讲什么都是白搭,大家心中又焦急又害怕,只有慢慢地和他们周旋,和他们拖时间,希望他们的人赶快到来。

        突然,他们的眼睛一亮,大门那边跑出一大堆“支边青年”,每个人手里拿着铁锹、十字镐、铁床的角铁和烧火的铁通条,呼啦一下把刚才欲向他们同伴动手的人围了起来,王建疆首先吼道:“怎么样?想和我们玩玩?”话音刚落,手上的铁掀噹的一下,朝那个拿摇把的家伙打去,那家伙猝不及防,慌忙用摇把一挡,铁锹头顺着摇把滑到那家伙手上,只听“哎哟”一声,那家伙的手立刻鲜血直流,摇把也掉落在地上。平常不怎么惹事的王建疆,今天不知道哪来的这么大“神威”,简直判若两人。

        对方被王建疆的下马威给镇住了,再加上“支边青年”人多,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先前那种霸道的神气也全蔫了下来,但是鸭子死了嘴巴硬,临走时甩出一句话:“好汉不吃眼前亏,你们等着瞧!”“去你大的蛋!狗日的!”他们的人好几个要追上去打,刘江涛说:“算了吧,不要把事情闹大了,反正一比一平,赶快给汉生找个地方包扎一下。”

        回到住宿的房间后,简单的问了下陈汉生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才知道是为了食品。原来他们那些驾驶员特权搞惯了的,走到哪里都是吃香的喝辣的,临上路还要拿一包走。这也难怪,本来在新疆主要的交通工具只有汽车,谁要出门在外都要求着他们搭便车,即使是花钱买票的也要看他们的脸色,到哪里住宿,到哪里吃饭,什么时候吃,包括什么时候停车撒尿,都得他说了算。稍不如他的意,天色还早早的,他就不跑,说在这里住你全车的人都得住下。那天还未亮,他说走,哪怕你再辛苦再磕睡,你也只得赶快上车,全由着他一个人的性子来。

        在这大雪封山,人全困在五台的非常时期中,他们还是照耍特权,天天酒肉白面馍管肚皮装,只是外人不知道罢了。而大家一天两顿,顿顿才一个苞谷窝窝头外加一碗看不见油腥的洋芋汤,这还是美其名曰“配给制”,要不然,你只有饿肚子。

        这天合该陈汉生遇这事,他们几个闲得无聊跑出去玩,偏偏他就不去,也是他饿了想去看看伙房有没有吃的,恰巧被他看见那些驾驶员和炊事员在伙房里面的一个小房子里花天酒地的划拳快活。

        陈汉生给大家讲:“当时我心里想:好啊!你们这些狗日的在这里享福,老子们受的不是罪。我没有惊动他们,偷偷摸摸地跑到蒸笼边,掀开看到里面还有刚蒸好的扣肉、白面馍,不管三七二十一,我拿起两碗扣肉和几个馍就想回房子和你们同享。谁知道太贪心,那碗也烫手,不小心碗滑掉一个。响声惊动了那些狗日的,他们抄起家伙就出来了。我赶紧抱着剩下的东西就往外跑,刚出伙房的大门,脚踩到冰上没站稳滑倒了,可惜扣肉白面馍全滚到那一堆脏兮兮的垃圾里。还没等我爬起来,头上就挨了这一下,用手一摸,粘糊糊的出血了,我大声叫:打人了!打人了!那些家伙恶狠狠地说:老子们让你叫唤!让你这个贼娃子叫唤个够!说着又要打上来,伙房离住的房间远,大家的房门关的又紧,你们又出去了,根本没人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我眼看要吃大亏,慌忙连滚带爬跑了出来去找你们。”

        大家一听这事大家心里都十分气愤,就想一块再找那些家伙们去算账论论理:凭什么他们就可以大吃大喝,剋得我们大家连油腥都闻不到,还吃不饱肚子。刘江涛说:“算了,从打架上讲是一比一平,双方都有人流了血,从伙食上讲,饭勺子掌在人家手里,你再咋说也改变不了现状,唯一的办法是争取广大革命群众的支持,造成革命的舆论,让大家群起而攻之,对他们造成舆论压力,这比我们势单力薄要好的多。”于是,在下午开饭的时候,陈汉生就现身说法,这事闹得全五台住宿的人都知道了,大家伙议论纷纷,引起了公愤,搞得当局不好下台。他们几个当时觉得好畅快,认为还是刘江涛的主意好,终于出了一口恶气,晚上在宿舍里把毛泽东语录歌唱的震天价响。

        但是,他们过高地估计了革命群众的力量,也过低地估计了对手的力量,正在支边青年们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后,厄运也悄悄的降临到他们头上。

        第二天传来了天山果子沟封山解除已经能通车的好消息,大家欣喜若狂,纷纷收拾行李,准备汽车司机发动车辆就上车走人。

        天下的事你把它想得太美,往往恰恰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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