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穿越祁连山腹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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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穿越祁连山腹地
                            [B]穿越祁连山腹地[/B]                                陈思侠

                                     盐池湾
    在太阳还没有没入地平线之前,零下10度的气温,让蒙古包前的这条小河流水,把一朵朵水浪花雕塑成了晶莹剔透的珠玉。小河的源头,应该是在乌兰达坂,一座积蓄了千百年的冰山,站在河边的草地上,能够清晰地看到它耀眼的雪线。
    羊群已缓缓地由山坡上走下来,与其说是走,还不如说是飘动。像一片轻盈的云彩,随着斜坡漫溢了。在枯黄的草地上,还有一匹栗色的马,它不是我在乡村里见过的栓了笼头的那种,而是自由自在的,像一个绅士,一个心情惬意的雪域高原的主人。只有风吹过来的时候,栗色马的长鬃才冉冉地飘拂起来,有了一丝跃动。由峡谷吹来的风,不是很硬气,从挂了白霜的草叶间穿过,也没有一点儿声响。
    这寂静的时光,似乎是带了思考的翡翠。它的纹理和脉络,清澈的让人不能够呼吸。我踩了卵石过河到对面去,测逆光,取景框里的草棵,一株株都在闪光。它们是否也有着对时间、环境,对陌生人到来的一瞥?它们不是娇羞的,它们完全可以放开自己的心思。当它们面对嫣然的太阳裹起白纱的时候,那情态,宛如姿态婀娜的牧羊女,让整个草原生动而辉煌。
    盐池湾的秋季草场,不是奢华的,但是自有一番坦荡在。它于一场浩大的绿色盛装之后,留下了质朴和亲近的本身。草地绿了又黄,黄了又绿,牛羊、马匹,就在这季节的更替中,推移着时光沉沉的磐石。这块磐石的深度是海拔3800米,想想,这样的高度,弥漫在我眼光中的,不止是新奇,还有岁月善意、宽容的肩膀。我就是站在这样的肩膀上。
    有一种罕见的裸子植物贴在岩石上,常年在这里放牧的牧民散地布告诉我,它的名字叫“牛舔的起”。这种植物呈黄绿色,看似像柔软的苔藓,其实坚硬的跟岩石一般。我试图掰下一块,结果手指上扎了不少密密的刺,也没有弄下一点点来。还有和它一样的,不过是呈现了红色。这样的色彩、这样的形状,不知道入得植物学著作时,能不能有一个美好的名字?
    大片的蒲公英、马刺芥,头顶上举着毛茸茸的花絮。等待着牛羊经过,把它们带到更远的地方去。花絮中暗藏了无数细小的种子,它们会沿着流动的河谷,顺着另一场劲风,迎接新的生命历程。
    太阳的余晖濡染了西边的云霞,绯红的光色里,牛羊归圈,草地沉寂。只有蒙古包编织的炊烟,袅袅地升起来。一只岩鹰从半空中悬悬地要落下来,在黑夜降临之前,也许它想叼走一只安眠的羊羔?这天空的黑客尚在迟疑,牧羊犬却已看透了它的阴谋,盯着它狂吠不止,草地上立刻腾起了一片烟尘。    

 

                           考克赛
     农历七月十六夜,考克赛草原迎来了一轮圆圆的满月。
     我们采访组一行原本想在考克赛草原是能够遇到牧民的,结果直到黄昏,找到了这一处土坯院子,推开门进去,见到一张桌子上积满了沙尘。想来这一户牧民已经转场了。再往前的道路,由于接近乌兰达坂,气温零下10多度,河流结冰,即使是三菱车,我们还是对夜间行驶有些担忧。就在这里凑合一夜吧。
    打扫屋子,才发现情形是很吓人的。正屋的红漆木柜上,摆放着两只白木雕刻的骷髅头。心里正怵呢。司机布散力格说看看旁边的屋子了没有?我说没有。他说你看看去,都是些什么啊?那语气,似乎隐隐地带了不祥。我过去看时,见有一只硕大的秃鹫头由窗户上探出来,进了屋子看,这秃鹫没有身子,只是脑袋后带了一节脖颈;里屋里的景象显得十分鬼魅:有悬挂在檩条上风干的蛇,有奇形怪状的木雕,还有一些说不出名目的兽皮。
    这简直是一座幽灵古堡!
    一时间,我不知道屋子的主人为何这样摆设?在这人迹罕至的祁连山腹地,是不是多年的寂寞让他心理上产生了对生命的嘲笑?还是另有幽暗的念头在?我开始胡乱猜疑。大家也是七嘴八舌地瞎议论。
    司机说:我不住屋子,在车厢里将就一夜行了。
    这时候已经起风了,呼呼地刮,好在没有起沙尘。屋外几间拆的狼藉不堪的屋子,豁门豁窗,在皎洁的月光下,黑洞洞地张开了口。两辆三菱车屁股对屁股,还是有人窝进去睡了。我清扫完屋子,那只冰冷的炉灶,已有火红红的牛粪火烧起来了。熬茶、泡方便面,一伙人吱吱地吃喝完毕,极度的疲惫就侵袭了一个个身体。
    临睡觉之前,我到屋外的风地上站了一会儿。月光很亮,能够看到远山和近处的溪流。只是辨不清楚白天那一座座山峰赫红、猩红、灰青的色彩,那一片池塘倒是明秀秀的,我们初到这里的时候,还有几只白天鹅和斑头鸭在水面上游弋呢。我原本想,今夜应该是美丽的,在月光下,该有歌声和舞蹈,有诗情画意。尤其是我们经历了那么险陡的路程,好不容易遇着这样一块草色萋萋的台地。
    想象破灭了。头晕沉沉的,开始发胀、发痛。自从进入考克赛草原后,严重的高山反应和恐高症,就没有让我轻松过。上山,看到的是满路的石头;下山,看到的还是满路的石头。就是看不到山顶和谷底。车在70度的斜斜的山道上行驶,心一直在霍霍地跳,仿佛总有一种什么东西和力量要把我的五脏六肺掏尽了不可。
    回过头,屋顶上还飘着浓密的烟柱。这海拔4200米的高处,能够酣睡到天亮,没有一炉旺旺的火焰,是难于支持的。风穿透了皮夹克,身上似乎起了鸡皮疙瘩。赶紧回到屋里,里面已是鼾声四起了。
    明天,待风停了,考克赛草原又是一个什么样的模样呢?
    那一座座彩色的山体,在晨光中究竟会变幻出怎样的光彩?那些天鹅和斑头鸭会不会在宁静中回到池塘?道路上的冰雪是否已消融?明天,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花儿地
    翻过保勒达坂,前方已经没有明显的道路痕迹了。为绕过重重复重重的亚高山群,三菱车驶进了一条不知名的河道。河床中沙塄、沼泽、巨石遍布,不时还有小小的断崖和水潭挡住去路。颠簸了一个上午,河道回流改了方向,我们重新爬上了山顶。
    不曾想到的是,山顶上是开阔的平川,生长着密密的花草和灌木。摇下风挡玻璃,浓郁的艾蒿香立刻灌满了车厢。
    停车去看,灰叶白花的是艾蒿,金黄色的是麻黄,叶儿细长的是马蔺,还有一簇簇根根直立的蒙古葱。更多的是叫不出名字的花草。在车轮碾压过的地方,一束金黄色的花朵竟然缓缓地恢复了亭亭玉立的身姿。我怀了极大的好奇,仔细地端详起这枝花来。它的枝干上没有叶片,甚至看不出明显的韧皮,就跟一截干木棍似的;而它的花,从花蕊到花瓣,也没有一丝柔软的模样,倒像是扎起的利刺,硬铮铮的。没有水份,花朵儿照样盛开着,怕是这世间极为罕有的吧?肃北的朋友说:这花儿有一个奇特的名字,叫干不死花。
    这是一片多么神奇的草地啊。应该有一个温馨而浪漫的名字。我想。
    这儿叫花儿地,肃北的朋友们说。花儿地?对了,我们的路线图上,是有一个叫花儿地的地方,它介于保勒达坂和考克赛草原之间。这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地名啊。《肃北蒙古族自治县畜牧业志》在介绍这一带的植被时讲到:“在海拔3400米至4000米的高山、亚高山的阴坡、河脑的宽谷中,生长着紫花针茅、珍珠、红砂、细叶亚菊、灌木铁线莲等植物。”遗憾的是,我们当中没有人能够一一认出这些生命力顽强的花草。它们大多是由坚硬的岩石缝里窜出来的,尽管是草木一秋,但是一旦经过了阳光雨露的滋养,它们就会挺直腰杆,开花结果。这样尊严的生命,是值得我们仰视的。
    在花儿地,我想起了一位我曾经采访过的草原科技工作者,她叫柴青岩。在10多年的时间里,这位优秀的蒙古族女儿一直跋涉在肃北的雪域高原上,为草场的持续发展和生态环境的保护而奔忙。今年春天我见到她的时候,她说自己想编一本关于肃北草原各类植物生长特性的书。我想她是到过花儿地的,她一定和我一样在这片草地上沉醉过,幻想过。在这片色彩缤纷、令人魂牵梦绕的土地上,有心人终是有梦的。
    年年开放的花朵,守护着祁连山不衰的容颜,蕴涵了疏勒河丰沛的水流,召唤着遍野的牛羊和展翅高飞的雄鹰。
    临上车的时候,我悄悄地收起了一枝干不死花。
    我想,我们这一次艰难的行程,需要这样的精神来滋养,需要这样的力量来充实。           

 

                     查干布尔嘎斯
    “查干布尔嘎斯?你们竟然要上查干布尔嘎斯?”一个开越野吉普车的牧民,在了解了我们的意图后,反复说着这个地名,露出了一脸惊讶的神色。从我们事先收集到的资料看,查干布尔嘎斯的海拔至少在4300米以上,直线穿越距离大约在100公里左右,而且那里接近于冻土地带,即使在7、8月间,下雪的日子也是频繁的。我们清楚,在仅能通过一辆车的山道上行走,如果有积雪,危险性的确让人不敢去想。因为是在路途上,没有人原意提到车毁人亡这四个字,但是我们在沿途已经看到过山谷里摔得七零八碎的车辆,大家的心里肯定想到了。
    “要是在1个月前还可以,可是现在,一场洪水冲毁了所有的道路。真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去啊。”牧民继续劝导我们。大家的脸色都阴沉了。
    钴蓝色的天空里没有一丝儿云彩,太阳红红的,只是地上草棵上的雪霜不能融化掉。我们默默地上路了,我们还有任务要去完成。走了很远回过头看,那个牧民还站在他的越野吉普车旁,定定地望着我们出神。
    道路确实越来越险峻了,尽是盘山的简易便道,1个小时,走了还不到10公里。沿途几次遇到了藏原羚和岩羊,一群一群的。他们在峭壁间跳跃,入履平地一般。那矫健的身影,那些优美的体态,仿佛要告诉我们,只有它们才是大山的主人。停车休息的时候,几只旱獭竟朝我们迎上来,这些皮毛油光光的胖子,在一处突出地面的石头上立直身子,蜷起两只前爪来打量我们,像一个博学的绅士,显得大度而文雅。
    在雪浪翻涌的祁连山腹地,查干布尔嘎斯是一片类似于盆地的高地。这里平展展的,一眼望不到边际。但是这里的道路,却是陷阱重重。看似平坦的路面,谁也不知道下面究竟是不是泥沼地。我们看到一辆暂新的双桥货车,就陷在淤泥里。车箱里空空的,估计卸货换车后,车主无奈之下弃车走了。在这里行车,司机要比爬山道更为注意安全。这里就像是一个庞大的漏斗,在雨雪天是一个湖泊,水波浩淼;在晴朗的日子里,雨水渗尽了,又像是一个干涸的平原。其实在这宁静的地面下,隐藏了几米,甚至几十米的泥沼。我们的车轮辗过的地方,就不时地喷涌出污浊的泥浆来。
    查干布尔嘎斯的植被稀少,所能够见到的,不过是一些枝杈扭曲的梭梭和细枝盐爪爪,像海韭菜一类的全绿植物极少能见到。由于雪灾频发,这里也只有雪豹和棕熊一类的食肉类动物出没。我不知道蒙语查干布尔嘎斯的真正意思是什么,但是查看这里的地形和地势,这片平原的形成,无疑是无数次山洪爆发的结果。
    走到雪山脚下时,天色忽然变了。道路延伸的前方有一大片乌云,还垂下了一绺绺烟柱似的云丝。不好!哪儿下着雨加雪呢。山区天气的变化无常,我们已经领教过了,但是在这里,下一场雨雪就非比寻常了。司机踩紧油门,两辆三菱车如离弦之箭,以加速度行驶。雨下一片,雪下一条,那片乌云正好罩在道路近旁的一座雪山上。大家轻舒了一口气。
    道路上仍旧洒满了白花花的阳光。
    记得一本关于红西路军的纪实作品里说:红西路军在祁连山中的行程有740公里,尤其是在考克赛至野马河谷之间,其时正是大雪封山的4月天,整个部队爬冰卧雪,而战士们大多身着单衣,又以四川和湖南的居多,每天都有冻饿而死的红军战士。这块悲情的高原,恶劣的气候和环境,比长征中的雪山草地也好不到哪里去,不知到它吞噬了多少年轻的生命。
    在离开查干布尔嘎斯进入野马河谷之前,我们在急速的冲刺后,作了短暂的修整。算算时间,8个多小时已经不知不觉地过去了。

             甘肃省酒泉市神舟路27号酒泉日报社    735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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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陈思侠!报社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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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灵性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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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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