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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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母亲
母亲

  我清楚得记得,2002年的5月23。在电话的那头,母亲掩饰不住的声音和随之而来的叹惜。母亲很少发脾气了,尤其是最近几年。寝室里没有人,我从上铺跳到地上安慰她,只是这么说说罢了。黑龙江你有一个姨妈,前年回的家远不说,那么多的冰……后来不知怎么,母亲道出了埋藏在心里许多的话。原以为我走之后,她少了一个麻烦,过得舒心一些。然而想错了的,还是那个我。

  撂下电话,我想起假期回到老家,亲人们的中间。八月的一场大病,母亲更瘦弱了不住地咳,吃的饭很少。一场风寒先是挂了吊水,后是抓了草药,忙活了近半个月。医院工作的姐姐也奔回来了。这也让她高兴了一场,每逢过年不是少了一个你,就是少了她。这次总算是到齐了,那段时日她的嘴角总是挂着笑,温和舒展。忙着剁肉,炸年货,请香火。一副宽松,淡青似乎有些僵硬的套袖护着母亲棉袄的袖口。在炸年货的时候,她的袖口总是以一种老年人少有的敏捷,从冒着热气的锅面穿过。后面是辟辟啪啪的水葱入油的脆响。那晚吃荠菜馅的饺子,母亲坐在桌子的里首。递给她饺子碗的时候,我的手指触到一片粗糙。我的眼睛就看到了几道深浅不一的裂口在她的手面上。下意识的我望着她。妈,你的套袖是谁为你做的。谁还有空过做这个,还不是在集上花一块五买的。她望着碗中的水饺不动生色地说,这是今年添置最好的物什了。临睡之前,我把一副淡蓝色点缀小花的手套放在母亲的床头,那是今年一位远在千里的朋友送的。走出门,对着黑漆漆的天,深深的吐出一口气,那一刻心里酸酸的。

  三华是我近支的一位兄长,这有些渊源了。初六是他大喜的日子。年前就告诉母亲那时我是无论如何也要做个帮手。虽然亲疏远淡,一目了然。但平时里的农活重活人家帮忙这似乎也成了我家的大事。两家的大人彼此把对方的孩子看作已出。母亲那几日忙着买这买那洗菜,做饭,家里见不到影儿。初三那天,我从母亲口里得知。我要去点燃新娘上路的炮鞭炮。这是个危险的活计,有人就曾因为没有处理好利害关系,硬生生地被扔到水里。我有点晕。母亲说许多的人都不认识你。一则安全,再则就是节约。那个春天不太冷,塘里小溪几乎没有水,我想这是捡了一个便宜。

  我坐在床上想事情,越想越乱怎么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迷迷糊糊的竟睡着了。蒙胧中听到细碎的声音很细,夜很静。明儿三华那儿,咱咋办。三狗子家是六十元,桂花家也是六十元。三狗子家和桂花家是三华的伯叔,这我知道。你看咱家。这是父亲的声音。先前是借给了三千元的,咱也六十元吧,免得夺了人家的名份。一阵烟雾飘过来,我屏住呼吸忍住了。咱拿一百元吧,母亲淡淡地说。果然父亲问道。为啥哩,家中也不宽裕。你是有知识的人,怎么就不明白,这二十多年来,我在家里操持十亩田地是如何走过来的。母亲的声音越来越是大了起来。父亲劝,就这么办哩。你到是生气了,睡吧睡吧,让孩子听到不好。

  老家的宅院,有一株枣树。比院子还要早,枣树的心思也只有母亲一个人知道。对于这株枣树最初的记忆是:在每一年发芽长新枝的时候,它总是被村里的电锯锯去中间的枝桠。年年如是,这使得它只能向四周伸展。蓬蓬松松像一把大伞挡住了天空的阳光。92年的一场暴风雨,枣树被风从中间撕开,裂开一道深长的口子。母亲说那是姐姐出生那年种上的,见证着这个家的每个孩子哭声。父亲说那是株灯照树,母亲很认真地说等你结婚的时候就用这树做成床,睡着就有福气呢。虽然伤了身,每年还是除了结枣子,还要驮起每只羽毛丰满的鸡。那鸡都很懒,懒得把枝条压弯。枣子却很甜,在院子里行走,只要伸手就能触摸的到。它和老宅一样早已一寸一寸地融进母亲的眼里,手里。在枣子成熟时节,三百里外的姐姐会准确无误地收到母亲梳理出来的枣子。母亲简直把它当做一件大事来办。捡出伤损的,挑出青头,理出个大甘甜的。这一切似乎是因为老宅过于寂静了,冷清。她总是说这样的话,这里近十年没有听到小孩子的笑声了。在梳理枣子的时候她是否盼望有一双小手将她的梳理的东西打得零零碎碎呢?时间是不会太远,可她却因过度操劳而过早地白了头发。世纪未的春天,在老宅她抱起自己的外孙女舒心地笑了,照像上的她们神情飞扬。家务冗繁而不能过多带着聪明伶俐的外孙女,她感叹道,我不怕孩子太小,我只想在身子骨硬实的时候,能抱得动的时候多抱一会。

  黑龙江,七台河,对母亲来说,那是个遥远得不能再遥远的所在了。我说要到那里去时,一个关切孩子的母亲选择了不依和不解。最后,她告诉我。你在那里不要太懒,一定要吃早饭。在一声声叮咛里,我看到一个瘦弱坚强的影子。我想努力捕捉,那淡淡的影子却怎么也捕不着。




1楼
《]母亲》就是“本色的散文”的代表,我十分喜欢它的真挚,朴素和行文的干净。这是了不起的功力。
2楼
:)散文还是朴素一些好,偶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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