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杂文]童心与世界

0楼
                        意外

    现在,有一片伤痕,正静静躺在我的脸上。我右眼下方的颧骨偏外侧,有一片暗红的美丽的蟹状星云,中间伤得较深处还透着点点淡红,右边额角处还有两道小擦伤,像澎湖列岛与大陆一样,与下方的大片领土遥相呼应。
    伤痕来得很突然,一声不吭便闯进我的领土开始了殖民侵略。星期五的下午,很温暖的时刻,女子4x300的接力赛场,我站在起跑线上,听见枪响,刚跑了一步,只觉有千斤重物朝我扑来,我眼前顿时天旋地转,身子重重地摔倒在地上。一片混乱中,我只清晰地看到摔碎在地上的眼镜。接着,我爬起来一阵飞奔,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我只知道我从桌上再抬起头时,一笑,脸颊就很痛,一摸,摸到一片伤,很新很新。此时我脑子里一片混乱,回想刚才发生的事,如同经历了一场噩梦,这突如其来的一切,从哪开始,从哪结束,在我脑中缠成了一团乱麻,让我怎么也理不清。
    第二天一起床,我从镜中窥到了一片红,禁不住咧嘴笑了:哇!我成勇士了!我为体育事业挂彩了!看着镜里那片刺眼的伤痕,我笑了笑,沮丧和恐慌被我的笑吓得远远地躲着,半步都不敢靠近来。笑着笑着我突然想到,如果这片伤不是在我而是在另一女生脸上,那女生准会“泪飞顿作倾盆雨”,然后躲在闺房静养十天半月,在学校里一见人也是“犹抱琵琶半遮面”。若真是被伤痕争取到永久居住权,那更会成为一生的伤痛。想到这,我笑得更欢了,为了练练胆子,我决定到学校里去潇洒走一回。
    人声鼎沸的校园,赛场上的比赛依旧如火如荼。我哼着歌,随意地享受着旁人不时投来的诧异、惋惜、疑惑的目光。“呀!李迷你没事吧!”“还痛吗?”“抢跑道那个人真可恶!”“不会留下疤痕吧?”“好可惜哦。”“不要急,很快会长好的。”面对班上同学热情的询问、真诚的关怀和焦急的牵挂,我倒觉得好笑了:“没事啦,别为我担心 ,反正在我脸上,我都不急,你们急什么呀?”我这个货真价实的最大受害者倒成了安慰天使,真可笑。这伤痕没些日子怕是不舍得离去了。不过由于我的满不在乎,这次受伤倒会成为我成长历程中一段有趣的回忆。虽然现在脸颊还肿得像个烤面包,同学们也老打趣我因受欺负而缩小了势力范围的右眼,右边脸也会由于痛而抽搐几下,但我心中只留有新奇与自豪的位置。
    写到这,我突然想起曾多次看到的一句话:“苦难是人生最大的财富。”其实也确是如此,不过只有你征服了它、超越了它,它才会成为你藏宝箱中最有价值的珍宝。记得我在小学时,几位同学凑在一块比谁的伤痕多,一男生因两腿累累伤痕而一举夺魁,我至今还记得大家羡慕的神情。这种看似不可理喻的事情说穿了很简单:伤痕,不仅仅是道难看的疤,它还是勇气的法人代表、阅历的经济顾问、成长的驻外大使。许多人为身上的、心上的伤痕耿耿于怀,甚至抱恨终生,那是因为他们不知道伤痕也是个宝藏,不愿意去发掘难看的土层、岩层下面的财富!
    这时,我的脸又隐隐作痛,一次意外竟能教我这么多,我愈发觉得好笑了。
 
                                                     (十六岁)





                    真爱无悔

    “真诚地去爱,就像从来没有受到伤害一样;投入地跳舞,就像没有人在一旁看着你一样,这样不好吗?”不知怎的,萨密斯•柯什尔这番话让我久久不能忘怀,也许这番话是每个都市人想说而不敢说,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那句。
    几年前电视里曾播放过一部风靡一时的日剧《东京爱情故事》,里面那位执着追求幸福的女主角赤名莉香让每个看过这部片子的人终身难忘。她可以用一抹笑,盖过心中的所有痛楚;她可以轻轻一转身,把过往的一切留在身后。她曾在通向自己幸福的路上跌倒,跌得头破血流。自然有人骂她笨,“别人都知道放下包袱,而她却始终背着,还把别人的也背上。”最近看了一篇批评赤名莉香的文章,说她太不珍惜自己,不知道如何让自己免遭伤害。初看时觉得句句有理,可越看越觉得一股酸味儿从字里行间透出来。作者莫非是只小狐狸?
    诚然,月有阴晴圆缺,生活在这变化莫测的万花筒里,受伤害遭风雨在所难免。可久而久之,每个都市人都学会了哭着捂着伤口,学会了躲开风雨,躲开伤害,也躲开了幸福。没法子,谁叫幸福老与伤害形影不离呢?它们那么亲密无间,让人不由得不敬而远之。可谁又能说飞蛾扑火的一瞬间,不是它最幸福的一刹那呢?“朝闻道,夕死可矣”,生命也许就这么容易满足。谁又能说在讥笑甚至伤害那些执着追求自己真爱的人时,自己不是那只说葡萄酸的狐狸呢?
    当人们自以为自己的防伤害计划已天衣无缝时,懦弱与逃避悄声而来,人们再不会受伤害了,但再也寻不出幸福的身影,于是生命中有了太多遗憾。让人们不得不在临走前,用一声千万愁思织成的长叹让平淡的往事随风飘逝。
    也许这篇洋洋洒洒的拙作我应先来教育自己,酷爱人文科学的我,如今却坐在某省重点中学的理科实验班里,这真是命运赠与我的一个黑色幽默。但我相信我一生都会执着地朝我的理想迈进。“哀莫大于心死”,只要心不死,人永远年轻。一杯白开水似的生命太淡、太淡,品不出多少滋味。要生命精彩,就别让太多遗憾如潮水般把你淹没。肉体上的伤痛,总有淡去的时候;心灵的创伤,也有痊愈的一天。而许多人和事,在生命中只有那么一次,错过了,就像夕阳西坠,第二天东边升起的,已不再是昨日那轮太阳。
勇敢地走向幸福,别让生命太轻,即使心会痛,也别让懊悔的阴云占据你的心。人生太短,拥有真爱的一生才会无怨无悔。                   

                                                (十六岁)

1楼
                         清醒的梦话

               题记:就在朦胧的睡眼前
                     梦呓般的话语中
                     混沌的感觉里
                     时间  如飞鸟
                     渐行渐远

    我百无聊赖地伏在课桌上掷着笔套,清脆的叭哒声在偌大的、空荡的教室中清晰而明澈,如透明的阳光。校园外的车马喧哗隐隐约约飘进教室,和每天傍晚飘进的令人垂涎的食品香气一样若有若无,却愈发令人好奇,只想听个究竟。顽童欢快的嚷嚷、同学匆忙的足音、搬动桌椅时刺耳的摩擦,一切都似乎远在天边,却又真真切切地围绕在身边,空气一般,离得那么近,可永远无法捉摸。
    总觉得生命不过是一次一个人的旅行,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而人与人,不过是偶遇的路人,同行一场终究要各奔东西。没有谁会为谁驻足,因为时间,会动摇你原本坚定的脚步。曾看过一段很美的比喻,说我们都是水中的鱼,聚在一起游来游去,两人离得再近,拥抱自己的却始终是水。是否真如此?人与人是否真的没法紧紧地依偎?我始终疑惑着,就像疑惑天为什么是蓝的,而雪又为什么是白的一样。
    更奇怪的是我竟然发现说话有时候也可以成为生命的负累。倒不是信奉古人的金玉良言,什么“沉默是金”,什么“俗耳惊大言,逢人少开口”,而是鲁迅《野草》中的一句话令我有他乡遇故知的感觉:“当我沉默的时候,我觉得充实;我将开口,同时感到空虚。”我因为要与人交谈而时常感到疲惫,更令我悲哀的是我常常不得不忍受这种疲惫。我已习惯了在夕阳西下的黄昏,一个人站在窗前啃苹果,呆望楼下归家的学生三五成群地嬉笑打闹。我已经习惯,甚至飞鸟在云间划出一道弧线,脱手的气球在蓝天的背景下跳动着色彩的刹那,我会喜欢这种感觉。
    每晚我都会去操场,跑步、散步或发呆。有那么一晚,没有了阳光的热度,风很冷很凉。月也没在,没有她的温柔,风有些野蛮。他撼着树们纤细的腰肢,要她们为他歌唱。于是树们呜咽着,唱了起来。她们纷飞的泪在风中翻滚,好久、好久,才落到地面上来。风终于有些于心不忍,住了手,可夜色中已是伤感泛滥了。路灯赶忙洒下一片枯黄的光芒,想温暖树们的心房,却愈发清晰地映出了那一片创伤。我站在一旁,看着,如同看一个凄美的童话,心中只有一份惊异和神奇。那一晚,我听见了风的话语,他转身的刹那,若有所思的低吟:天地间,谁都是寂寞的,谁都一样。是么?若真这样,我又何须顾影自怜。千万人一同走向深渊是不需要多少勇气的,更何况是面对生活?也许生活就是这样,鲜有波澜。就算是燃到绚烂之巅,终究要归于平静。就当这是生命的真谛好了。
    信手涂鸦,留下一堆梦话。
                        
                                                   (十六岁)  







              
                              向着阳光走


    窗外的夜色已浓得化不开了,房灯的拉线就在椅旁,我依然不想动一下,一任黑暗吞没我。几天前,我与芸芸众生一起挤着独木桥,过了桥的功德圆满,被挤下去的——如我辈,跌得粉身碎骨!“烨烨,小逸来电话问你去不去莽山玩?”妈妈隔门大声问我。“无所谓。”我有气无力地应着。
    这天,我和小逸早早走出莽山宾馆想透透气,就见铺天盖地的晨雾向我们涌来。天地间万物都隐去了,除了苍茫。“连路都不愿接纳我们,一早就躲起来了。”小逸叹了口气,一脸茫然地说。我漫不经心地四下望着,反正雾已当了“天地”这本大书的书皮,大过天的洁白封面,内容对于我们而言比《武穆遗书》还神秘。“你觉不觉得我们像幽谷里的小树,阳光在我们的生命中就像山顶的浮云,只能在梦中触摸。”我百无聊赖,大声嚷嚷道,一扭头,小逸送了我一个比莽山苦笋还苦百倍的笑。我俩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胡扯着,任由脚把夜游神似的我们引向何方。
    不知不觉我们走到了一条小溪旁,也许是它披了轻纱的缘故,我突然觉得这是我生平见过的最美的溪流,麻木了多日的神经竟有了些许颤动。“你来看,这些树真怪!”小逸好久没用过这么有起伏的语调了。我一下子也有些激动,麂子一般窜到他身旁,顺着他的指引,我看见山溪两旁的树木不约而同地向涧中斜着身子,像是踮起了脚尖探出身子期盼着什么。我感觉我的心颤抖了起来,和着溪水叮咚的音律颤抖。我望着小逸年青的脸,不知是不是因为阳光正忙着弄开谷中浓稠的雾的原因,我发觉他的眸子开始有了光芒。“阳光不会拐弯,对吗?”我问,他若有所思地望着我。
    我俩继续漫无目的地逛着。一只小鸟蹦蹦跳跳地在前面带着路,而路已领着我们迈进了浓密的山谷。“到处都长着像我们一样的小树的幽谷。”小逸突然笑了起来,冲我眨了眨眼。我忽然感到铁砣似的心轻了些,我笑了笑开始轻松地向小树同志们行注目礼。就在这时,几株高高的树把我的目光缠住了。那是我打出娘胎以来见过的最丑的树:它们的树干如蛇一般弯弯曲曲,仿佛是求长心切,还没打好墨线就迫不及待地向上窜个儿了。能长成如此畸形,也真要费些功夫呢!旋即我又感到迷惑不解:它们的下端也只是学了比萨斜塔,为何到了十几米就要和蛇比弯了呢?我仔细地推断着它们的过去和未来,霎间我看见它们的树冠无一例外的冲破了山谷绿色的禁锢!
    小逸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旁,我俩像两株并肩的树,默默地站着。头顶上的树枝把阳光扯碎了,谷中满地都是碎金,光芒把树们静默的脸都映亮了。我正望着几位丑大哥们出神,小逸突然一蹦三尺高,一脸阳光的神采,眼眸里金光闪动,他声音颤抖着对我嚷道:“阳光是真的不会拐弯,而我们呢?!我们小树可以学着拐弯呀!”刹那间盘踞在我们生活中许久的那片乌云被阳光撕开了一个大口子,万道金光一泄而下,将我们的生命照得通亮。我们歇斯底里地在谷中长啸,在路上狂奔,也不顾那长啸会不会招来一群饿狼,演绎现代版“饿狼传奇”。我们曾以为那天坠下万丈深渊时弄丢了全部能量,而此时、此地,我们不仅被大山注入了新的燃料,而且是最好的核燃料,地球上没有的3He!
    也不知奔了多久,路还在我们脚下不知疲倦地延伸着,我们终于精疲力尽,一屁股坐下(希望没压死莽山的珍稀动植物,尤其是莽山烙铁头),我一抬头,嗬!又是一个够上排行榜的奇观:那是一小片山中少有的开阔地,地面上密密地挤着些小家伙,而开阔地中央兀立着几根枯木。不知它们的躯体已立了多少年,几十,还是几百,也许,它们就这样朝着阳光的方向成为永恒。它们高高地立着,直刺云霄,它们焦黄的色彩为周围的苍翠所不容,也许因此它们周围才是空空的。但是,它们立着,高高地挺立着,或许是依恋阳光的温度,所以才不舍倒下;或许是因为它们曾在太阳的光明上行走,太阳才让它们不朽。
    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小逸发话了:“不论怎样,它们走过了更多的岁月,这公平吗?”“‘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腾蛇乘雾,终为土灰。’也许天地间的灵气就是那些不朽的魂灵聚成的。也许,曾经拥有阳光,你就能永恒。”“也就是说,无论是留下一个存在过的标志,还是把魂灵溶入天地的馨香中,无论哪一种,都叫永恒。”说完,我俩禁不住大笑起来,两个人小小年纪,只差没背诵“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了,弄得哲人一般。
    我们走在归途上,望着两旁的生灵,心中感慨万千,每一秒,都有生命在老去,都有生命在逝去。而每一棵还拥有生命的树,无论刮风下雨、天崩地裂心中的信念只有一个,那就是:向着阳光走!    
 
                                                (十七岁)  

(全篇完)
2楼
谢谢湖湘兄的分享!《童心和世界》是不可多得的老幼咸宜的文章,内中的社会和家庭问题可以启迪心智。
祝福你和家人阖家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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