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长篇小说《往事如烟》连载之43--雪地救援

楼主
[小说]长篇小说《往事如烟》连载之43--雪地救援
不知不觉中,他们的大车已经渡过伊犁河,朝着西山走去。他们这次的任务,除了拉煤外还负责寻找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在外面耽误了几天没有回来的大老范的大车。

    山峦起伏,山路弯弯,他们驾驶的的大车开始颠簸,老余头这时精神抖擞,嘴里一会儿“哦哦”,一会儿“吁吁”,长鞭不时地左右挥舞着,但就没有像那样甩得“吧吧”的响。他对坐在旁边的刘江涛说,这个时候也要体谅马儿的难处,它们也不好走,不留神它自己也会失蹄,最好不要惹烦它们,响鞭是在它们犯规时需要加以惩治的时候才拿出来威胁用的,他还说,惩治是个手段,不是目的,经常用就会失去作用,而且还会物极必反。刘江涛真看不出来,一个马车夫,又是个新生人员,说出的话竟然这么富有哲理!

    路有些不好走,地上的雪开始出现融化的迹象。老余头特别告诫刘江涛,再过一段日子,雪已经融化的时候,就根本不能行车。但这会儿还不太打紧,就是要预防车轮打滑,俗话说就是“掉屁股”,在平路上问题还不大,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就要特别注意。他们是上山的空车,只是车厢里装了些马儿三天的草料,没有什么负担。如果装满了煤下山,就有些危险,操作稍有不当,辕马一时坐不住,就有可能溜坡。轻则陷车,重则掉到山下车毁人亡。所以行车线路一定要平稳,最忌讳拐猛弯、小弯。

    他们的车在老余头熟练的操作下顺利地向山上挺进,老余头交给刘江涛一个重要任务,让他的眼睛睁大点,往四周多看看,大老范的车要出事就是在这附近,按正常情形他早该两天前就到家了。

    果不其然,远处山凹里有一团黑影,由于光线的原因,看不太清楚,刘江涛马上将这一发现告诉老余头。老余头说别慌,等靠近再看看。那团黑影越来越近,也逐渐看清了它的轮墎,是一架大车!等他们靠近的时候,眼前的情形使两个人目瞪口呆:大车斜歪在路边的坡坎上,要不是那道坎,那车就掉到几十公尺深的山崖下了,车上的煤大部分倾到在坡上,车身被煤轧得变了形,三皮匹马已解了套,被栓在车辕边吃草,大老范人则和衣躺在大车轱轳旁,像睡着了一样,离他不远是一堆燃烧过了的煤灰。

    老余头用手去灰里摸了摸,早已冰凉,他脸上显得大惊失色,说了声:“不好!”再把手凑到大老范鼻子跟前一摸,觉得还有一丝热气,就急忙对刘江涛说:“还好,人没死,怎么办?”刘江涛毫不犹豫地说:“什么怎么办?救人要紧,送医院啊,还耽搁啥!”老余头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地说:“李排长交代我一定要拉一车煤回去解决大伙房开伙的问题,大老范的事他只交代打听一下他在哪里就行,没让我管别的。”“废话!”刘江涛几乎发火“人命关天的事怎能不管?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管他狗屁李排长八排长的,听我的,赶快把我们的大车掉个头,马上把大老范送医院!”

    老余头麻利地将大车在原地转了个圈,他们把大老范抬到车厢的苜蓿草堆里,将大老范车上的两匹马栓到他们的车后,让它们跟着,剩下一匹让刘江涛骑上在前面开路,直奔七三四医院。路上,老余头对他说:“我们新生人员不敢擅自作主,李排长对我们太凶了,遇到这事,肯定是先救人,回去挨处分也值得。”“他姓李的算个毬!”在平时一般不爱骂人的刘江涛,这会急了,冒出这新疆白克骂人的话来“原来他只不过是个赶老牛车的,跟咱们一屌样,你们新生人员也太奴隶性,新生新生,不就是又回到人民的队伍中来得到新生吗?”老余头连忙说:“不一样,不一样”“不一样?那叫什么新生?”“反正不一样,这么多年就是这样过来的,我跟你说不清楚。”

    说不清楚就算了,当时也确实像老余头所说的那样,新生人员在兵团算最底层的阶层,基本上还在对他们实行管制,他们的公民权利受到很大的限制,拿当时的话说,不许他们乱说乱动。所以,对刚才老余头犹豫不决吞吞吐吐的样子,刘江涛也不生气,能体谅他的处境。对大老范在遇到事故后老实得近乎于呆板的举措也多少能理解,他完全可以骑着他车上的马回来要求援助,可他不敢,生怕连车带煤被别人一起偷了去,不好向上面交代。是什么使得这些七尺汉子如此胆小怕事?真的,在那个环境之中,你再怎么有胆识,哪怕你是英雄好汉,也会把你治得服服帖帖像个白痴!不要说新生人员,就连当时的广大“革命群众”的思想被禁锢的程度是现代人想象不出来也完全不理解的。这就是历史!

    七三四医院是保密工厂的医院,据说这个厂是国家提炼制造原子弹原料——铀的重点企业,它的医院应该来说是相当一流的。它就坐落在伊犁河边光秃秃的大山的怀抱之中,是团场各连队上山拉煤的必经之地,所以老余头他们非常顺利而迅速地将大老范送进医院。当时还讲军民团结,兵团好歹有个“中国人民解放军新疆军区生产建设兵团”的帽子,在那里谁也不知道大老范是个新生人员。当时的医生也只知道“救死扶伤”是他们白衣战士的天职,对他的抢救是及时的,治疗也是最好的医生和药品。谢天谢地,他的命是可以保住,但是,由于在冰天雪地里冻的时间过长,他的两条腿被严重冻伤,要立即进行截肢,否则,将会危及生命。反正他这里也没一个亲人,刘江涛和老余头代大老范做主,只有截肢保命。

    回来后,煤肯定是没有拉到一块,伙房也开不了伙。对这事,连长、排长们也不好说啥,对刘江涛他们反正没有挨批评,也没受表扬。刘江涛想:可能由于自己的身份是支边青年的缘故,再说,我们是出于人道主义,革命队伍里的人,要互相关心互相爱护互相帮助,何况是救命!

    这件事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去了,老实说刘江涛也只当是件应该做的事,没有什么别的。谁知道过了一段时间,就在连队甚至全团传出一种流言,说什么刘江涛为了一个新生人员,与领导作对,擅自指挥另一个新生人员,抗拒连队交给他们的任务,他今后肯定要吃大亏。听到这些流言,刘江涛内心不禁有些悲哀,他不是为自己因抗拒领导要吃大亏而悲哀,反正自己的问题还没有完,当时严格的说自己还属于不许到处乱跑的准管制对象,团里点名要他进支青学习班,分明是有亏等着他去吃的,多一点少一点已经无所谓。他是想,人们就是这样毫无同情心,当一个人快要死了还无动于衷,未免太自私了一点,当时的人心怎么这样冷漠?新生人员就不是人了吗?一切走过来的人到现在回想起来,在那个“阶级斗争是个纲”的年代,人们有这种想法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当时,刘江涛但愿上级领导对这件事不会有所传流言中的那些观点,领导嘛,水平应该比传流言的人们要高些。可以后的事,证明他的想法不免有些天真幼稚,起码当时有些连级干部的水平不能使人恭维。

   

电脑版 Page created in 0.0938 seconds width 4 queri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