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鸡毛掸子
□李跃平
   

从事家教不久，家里来了一位特殊的学生，他的神情既淳朴与坦率，细小而深沉的眼睛显得刚强，一缕希望的光芒在他眼里飘忽。他叫王德宝，父母均是农民，一辈子脸朝黄土背朝天地过着生活。惟有他的叔叔在区里做着不大不小的官，而且和我关系不错。他反复向我讲，孩子调皮，学习又不用功，全家人都对他失去了信心，希望看在他的面子上给予辅导。我望了小男孩一眼，他的睫毛的暗影一直延伸到脸上，尽管我下岗后以此为生，但我还是决定免收他的费用。

一天晚上，我准备给同学们讲关于“爱心与正义”的话题作文。我带着备课本，急匆匆地来到教室，当我走上讲台，只见眼前一地鸡毛，一把半新不旧的鸡毛掸子早已遍体磷伤。顿时，一种沉郁的痛撼动着我的心弦，我拿起那把早已散架的鸡毛掸子怒火四起，“孙丽娜同学，站起来。” 负责本周值日的是一位女生，她身材羸弱，眼睛红红的，大概是被我的威严吓住了，未成曲调先有泪。他说：“李老师，不是我，是王德宝。”

王德宝没等我开口，便站了起来，欲言又止，但他惊慌失措的样子使我内心深处对他的行为做出了判决。“真是一个废材。” 我破口而出。我决不允许一个弟子有一丝一毫不良的习惯。王德宝大概想辩解，我制止了他，决不让他有表达的机会。事实俱在，一切过程都己省去，只剩下忠实于我的感觉。损坏教学用具有什幺理由。王德宝的脸红一阵，白一阵，他昂着头，带着屈辱的脸竟没有一滴泪。

下课后，事情却变得复杂起来，我突然收到了一张王德宝递过来的纸条，上面写着：“李老师，今天我终于领会了你为人师表的风采，我们之间缺少理解，如果不是看在我叔父的面子上，打死我也不会来听你的课，但是，既来之则安之，唯希望我们之间不再说话，如果有啥子事情，可通过书信交流。从今以后，我不希望你在课堂骂我或其它同学。”

我感到莫名其妙，损坏了教学用具还理直气壮。我望了他一眼，他满脸发青，脖筋暴涨，好像怒气会把他憋死。面对不可思议的王德宝，我仍然回了信，同意他的要求。从此，我与他如同路人。每次上课，他的双手总是捧着头，恶狠狠地看着我，样子倔强，好像根本听不进我的话。我也不再向他提问，他有疑难也不再找我解答，就这样持续到了期末，迎来了初中毕业会考。

一天，我突然收到王德宝传来的纸条，“李老师，还有二十天就要中考了，以下问题我还不懂，请你遵守诺言，给予解答。” 残酷的顽固，让我又想起了他上课的情景，他每次都那样默默地坐着，连书都不愿翻开，眼皮总是低垂着，就像睡着了似的。我原本不想理睬他，因为我从来没有怀疑过我的判断，但王德宝出乎意料的举动让我不得不闷心自问，对待王德宝，我尽到了一个教师的责任没有。我吃完饭本来约去拜访一位来桥创作的朋友，但看到王德宝提出的问题达十四个之多，我也顾不上出门了。我给朋友挂了一个电话，简单说明了原因，便开始给王德宝解答问题。

窗外，一片安宁，万家灯火早已从每一个窗口熄灭。清凉的夜气灌进窗内，灌满我的胸膛，墙上的时钟嘀哒滴哒。王德宝提出的十四个问题，的确是我讲授过程中的重点和难点，我想这小子还是用了心的。这时，我仿佛看到王德宝的脸上掠过憎恨的表情，随后又转成痛苦；我仿佛听到王德宝梦中的呼唤正汇聚起来，投向我不眠的窗口。

凌晨四点的钟声刚响，我解答完了十四个问题，整整二十七页。我顾不得疲倦，赶紧找来手电筒，朝王德宝家赶。王德宝家住山村，而此时的天空还是一片灰暗，凹陷的林荫道，好像一条黑色的沟。我沿着窄窄的田埂直奔他的家。当我叩开门，王德宝并没有睡，他似乎预感到我一定会来。他紧紧地拽住我的手，接过二十七页厚厚的答卷，手在颤抖，从没有流过泪的他，一股热泪夺眶而出，“李老师，我们以后不再以这种方式交流。” 他变声期的嗓子有一种低沉的音色。在我看来，他怨恨的心情和决心并没有改变，王德宝啊，王德宝，你认过错吗，我张了张嘴，但没有说出来，我理解他的尴尬。
“李老师，当时我不是为了损坏它，我看你的鸡毛掸子太旧了，想为你做两把新的，可又做不来，我说拆开看一下，结果却散了架。为此，我整整收集了一年的鸡毛，不信你看，全是鸡公三把毛。”

顺着王德宝手的指向望去，我忽然觉得尴尬是我。原来童心才是充之本，善之源，而我却粗野地伤害了他善良的感情，损害了他的尊严，生硬地毁灭着他的爱心。我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了他。后来，他考上了成都的了一所重点中学，特意在他叔父的陪同下带着礼物来感谢我，并送了我一份珍贵的礼物—－一把鸡毛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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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跃平的文章挺有特色，爱花，荒田，你们能不能帮我推荐一篇，你们认为李跃平比较具有代表性的文章？

油嘴

谢谢艾华、曾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