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我就醒来了，墨绿色的窗帘外，传来几声清脆的燕子的叫声。我坐起，细细倾听着，声音尖尖的，细细的，是今春才孵出的乳燕么？
    前年春天，我们家光临了两位可爱的客人：一对小燕子。最开始，它们只是在楼间飞来飞去，偶尔你一声我一声的应和着，直到有一天我晾晒衣服仰望时才发现楼角竟然有了燕子们衔的泥，也许是天花板太光滑，地上溅了不少泥点。女儿知道后兴奋得很，每天一回家就跑来瞧燕巢的进展情况。虽然我在巢下叠了张报纸，接下溅的泥尘或草屑，但总还是有不少落在报纸外头。我怕惊扰了燕们，后来索性让泥点在地板上溅出了一朵小花。大概是十多天后吧，燕巢终于快完工了，我看见那对燕子双飞双宿，煞是亲热，它们要育雏了。果然，几天后，在那新巢里就传出了细细的乳燕的叫声，燕儿爸妈更忙了，呼啦一下飞远了，唰的一下又飞回来了，嘴里衔着食物，乳燕们齐聚在巢口，小嘴儿张得似乎能塞进一个拳头，它们唧唧唧唧叫嚷着，可把燕子爸妈们忙坏了！

    爸爸特别喜欢燕子，人家的新屋一般不许燕子筑巢，可是爸爸却巴望着燕子的光临。那年，在堂屋的天花板上，我意外地发现了一个燕子巢。问爸爸，他高兴地说：“有燕子来是好事呢！”，停了一下，他指着燕巢说：“燕子真是勤劳，一次衔那么点儿泥，而且泥总是沾不上，整整忙乎了二十多天，才建成新家，真不容易啊！”我看到燕巢下有一个漏勺样的东西，诧异得很，爸爸得意地说：“我看着燕子筑巢那么艰难，便想帮帮忙，就找来一个漏勺，把它固定了，这样，燕子衔的泥和草就不会总是落下来了。”说着，传来了燕子们回巢的呼朋引伴声，爸爸小声说：“走吧，别打扰它们了。”我跟着爸爸轻手轻脚地走开了，耳边只听见燕子一家亲密的呢喃……

    我家的燕子后来怎样了？没想到，鸟界也有侵略行为，乳燕们刚刚长成，燕子们的家竟被一对麻雀给侵占了！只听说“鹊巢鸠占”，怎么竟有“燕巢雀占”呢？麻雀们霸着燕巢不走，燕子爸妈悲哀地在巢外呼唤着乳燕们，可是燕子爸妈怎能使强盗的心软化？第二天，燕子一家飞走了。

    爸爸那儿的燕子繁衍下了好几代，但曾帮它们筑巢的人早已离开了人世。今年春天，燕子的老巢下，妈妈专为它们铺了一层厚纸，每天清洁地板。老少燕儿们在妈妈专为它们洞开的窗间自由飞翔。爸爸生前种的绿树成了一片浓荫，初夏时，栀子花的芳香到处弥散，要是爸爸还在，他定然会漫步在花间或树下，微笑着望着二楼堂屋天花板上的燕巢……

    去年年前扫尘，女儿坚决要把燕巢扫掉，我有些不忍，因为爸爸说过：“燕子最懂人的心，谁家不欢迎它，第二年它就不会来了，以后也甭想它再来！”“那对麻雀太可恶了！绝不给它们再提供方便！”女儿愤愤不平地说，我想想也对，扫掉了燕子们的旧巢。不过，有些泥印留在了墙上，就像某些怎么抹也抹不掉的记忆。

    今年春天，我也曾亲眼见几只燕子在我家院子里徘徊了一阵，似乎留恋地叫了几声，飞走了。我有些后悔，后悔自己慢待了这些最通人性的勤劳善良的小精灵，为何自己不像爸妈一样帮帮燕子？其实，只要我动动手，就能把占巢的麻雀赶走，可是，我泛滥的毫无原则的同情心让我品尝到了苦涩的滋味！

    今晨，是谁家的燕儿又飞到了我的窗外，送来那清纯曼妙的乐音？掀开窗帘的一角，视线所及处，钢筋混凝土大楼间，那几声天籁愈飘愈远，愈飘愈远……

在青花梅瓶清丽自然的文字里，我读出人性善良以及人间对美好的追望，更在一段燕子筑巢的描述里，感到作者对父亲的深切怀念。从父亲“巴望着燕子的光临”，到父亲说“我看着燕子筑巢那么艰难，便想帮帮忙，就找来一个漏勺，把它固定了，这样，燕子衔的泥和草就不会总是落下来了。”还有“女儿坚决要把燕巢扫掉，我有些不忍，因为爸爸说过：‘燕子最懂人的心，谁家不欢迎它，第二年它就不会来了，以后也甭想它再来！’‘那对麻雀太可恶了！绝不给它们再提供方便！’女儿愤愤不平地说，我想想也对，扫掉了燕子们的旧巢。不过，有些泥印留在了墙上，就像某些怎么抹也抹不掉的记忆。”的描写都是作者心意的自然表达，很可品味。

我也听说过燕子筑巢会带来好运。古诗词中有那么多吟咏燕子的词句，可见燕子是人的好朋友。梅瓶的这篇散文，写燕子在家筑巢的故事，有着善良美好的，诗意盎然的情怀。“今晨，是谁家的燕儿又飞到了我的窗外，送来那清纯曼妙的乐音？掀开窗帘的一角，视线所及处，钢筋混凝土大楼间，那几声天籁愈飘愈远，愈飘愈远……”

想起《五朵金花》里的歌词：燕子衔泥为筑窝，有情无情口难说。

问好梅瓶，来年都好。

瑞雪飘飞中，2011年款款而来，祝梅瓶敬重的师长、朋友们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