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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说]长篇小说《往事如烟》连载之33--遭遇
     寒暄一阵过后,刘江涛就问:“听说我们学校的任老师和陈菊英在你们团?他们在你们那怎么样?自从他们支边走后,一直到现在都没听见他们的消息。”张汉桥摇着头叹息道:“唉,别提了,那两个人完全是一对苦命人啊。我们刚才听说了他们在学校里的事,到了新疆后,他们的命运不但没有改变,反而更糟糕。”于是,张汉桥用一种非常同情和怜悯的语气叙说了他们俩不平的遭遇。

       

        任学文是个讲义气的人,就因为讲义气,在陈菊英这件事上,宁愿自己忍受巨大的痛苦,也不愿意陈菊英再受到伤害。最后毅然决然和陈菊英远走新疆,终身陪伴他心中的恋人。在那个时候,他执意让陈菊英不要去打胎,一来他考虑打胎对女孩子身体损害很大,二来医院要各种证明,弄得到处都知道这事,对她精神上又是一种伤害。为了使她肉体上和精神上不再受到伤害,他对陈菊英承诺,到了新疆后不多久就和她结婚,把孩子生下来,就当是他们俩的孩子一样。到新疆后,任学文被分配在团子校,陈菊英分配在团部招待所,这样的工作曾令好多支青们羡慕。他们俩一度也感觉到命运之神降临在他们头上,以后的生活将会是一片光明。那时,他们开始打算着什么时候结婚,盘算着如何迎接即将到来的无辜的小生命。就在他们憧憬着美好的未来生活之时,谁知好景不长,有一个人却给他们带来了厄运,使他们又陷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这个人就是团部宣教股的干事刘志仁。

        这个刘志仁是陕西人,快三十了还没有对象。本来兵团里姑娘就少,加上他有一定地位,在择偶问题上又挑三拣四,在团场里成了老大难。他也想过像别人一样回老家接一个媳妇来,但原籍乡下的姑娘他又瞧不起,城里的姑娘没有一个愿意随他去偏远的边陲。他早打过支青的主意,但人家都嫌他年龄太大,年轻的江城女支青们没有谁愿意与比自己大十好几岁的男人结婚。所以这回他总结了这么多年找对象的经验教训,等到这批支青们一到团场,他就提前下手,抓紧事件物色对象,来个闪电战术解决问题。

        他首先见到的就是分配在商店工作的陈菊英。当他第一次见到陈菊英时,眼睛不觉一亮,这个年轻漂亮,体态丰腴,举止温柔的江城支青正是他盼望已久的梦中情人。于是,他就马上开始实施起以往从未成功过的找姑娘的那一套老把戏,狗急猴急的软磨硬缠,恨不得当天晚上就和人家结婚。陈菊英当然拒绝了他的要求,但和任学文的事情又不好对他明说,到最后实在被他纠缠的没有办法,只好说出自己早就与任学文情定终生了。

        这件事对于刘志仁来说简直就是个晴天霹雳,没想到自己费尽心机将会又是一个竹篮打水一场空的结局。他太不甘心了,他想起以前的教训,就是自己没有足够的耐心与韧劲,遇到人家姑娘一拒绝,自己也就撒手,以至于一次次的失败。这次他下定决心,说咋的也要把眼前这个美人搞到手。他利用自己手中掌管教育的权利,轻而易举的将任学文从团子校调到离团部最远的九连子校任教导主任,美其名曰是重用人才,其实是拆散别人鸳鸯情侣,以使自己图谋不轨。顿时间,陈菊英与任学文天各一方,两地相距一百多里距离,一个月难以见到一次面。

        接下来刘志仁踌躇满志,对于陈菊英他是志在必得,不把她弄到手决不罢休,日夜纠缠着。陈菊英肯定是抱着那种你有千条计,我有老主意的想法,对于刘志仁轮番的进攻始终保持着决不松口的姿态。越是这样,刘志仁越是兴趣不减,攻势反而日渐加紧,这种攻守战就这样旷日持久,时时胶织着。时光一天天消逝,而陈菊英肚子里的小生命却一天天长大,终于有一天这个秘密被刘志仁发现。他非常疑惑,自己从来没有机会动过她一指头,任学文好长时间没有和她在一起,莫非他们……他又气又恼,逼问陈菊英肚里的孩子是咋回事。陈菊英经历过这些事情后,人也变得有些处世的经验了,说是我肚子里有什么关你啥事呢?一句话把他咽得差点转不过气来。他恼羞成怒,一不做二不休,反正文革也闹起来了,自己还是掌权的革命派,收拾个把人那还不是小菜一碟。就这样,可怜的任学文任老师又无故受到诬陷,被抓回团部关了起来,陈菊英呢,则与任学文来了个对调,被下放到九连到大田地干活,他们的悲剧就此开始。

        一直到支青造反返城那阵,他们的悲剧仍在继续,什么造反、返城都与他们无关……

       

        说到这里,大家不免对这两个不幸的人非常同情,同时也非常惦念他们近况,但所有这些,他们无从知道,也无能为力,只是多了几声叹息。

        沉默了一会,李晓云突然说:“喂,张汉桥,你不是说你们有江城革委会的证明吗?拿出来给我们刘江涛看看呀。”张汉桥谦虚的说:“也没什么,只不过想搞一个护身符,到了新疆能让他们不要歧视打击我们就行。”嘴里虽这么说,但却有些许得意的从内衣口袋里摸出一张纸,小心翼翼的展开,递给刘江涛。刘江涛接过来一看,是一张便笺纸,上面盖一个圆圆的红印章,看得不怎么清楚,落款是江城某某街道某某居委会的字样,由于字迹比较潦草,不仔细看,很可能看成江城某某革委会。纸上面写的无外乎是某某人自从返城后没有搞打、砸、抢之列的坏事,能与革命派站在一起之类的话,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日伪时期的良民证。刘江涛看后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有不屑,也有悲哀,还有些说不清的感觉。但嘴里还是说:“我看报纸上面说新疆的形势也走上正轨了,不至于还有派性和老牛班之类的事吧?而且中央再三强调,对返回单位的革命群众不能打击报复,要一视同仁的嘛。不过,有你们这样一纸证明是要强一些,起码可以证明你们在江城没有干坏事。”

        大家又七嘴八舌的议论一番,刘江涛嘴里虽是这么说,可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没有底,对着车窗玻璃,他胡思乱想了一阵。

        他在想,他们从六七年七月份离开团场,还是在那场惊心动魄的事件后,立下保证,留在团场和转业军人一起“抓革命,促生产”的情况下走的,这一走就是一年半,回去后真有一个如何面对的问题。人家肯定会问,这么长时间你们都在干什么?现成的要你们交代问题。不是早就听说团场有人散布过支边青年的谣言,说什么“支边青年”在伊犁冲击军区,抢了枪,回到江城胡作非为,大搞“打、砸、抢”,强奸妇女,耍流氓行为等等等等。那些先回团场的江城“支边青年”被丢进“老牛班”的遭遇可能就是因为这些谣言造成的。

        他依然靠在车窗前,神情恍惚,真不知道前途如何?要是团场连队那些“革命派”把那些谣言与自己联系在一起,还不知道回去后会生出什么事来呢,到那时候,可没像在江城古琴台那次事情那样能解释清楚的,想到这,刘江涛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想着想着,人也疲倦了,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唉!算了吧,一切都听天由命吧。

        列车已经驶出秦岭地区,到了更加荒凉的地域,好像进入到另一个天地一样。人们心头不由得生出“西出阳关无故人”的悲凉,映入眼帘的尽是“枯藤老树昏鸦、古道西风瘦马”那些令人非常伤感的景色。在空旷的荒原上,一轮火红的夕阳正在缓缓西下,使人真正感受到了“断肠人在天涯”的滋味。在火车上已经度过了两天两夜,刘江涛的那些难兄难弟们也都疲乏得昏昏欲睡,他们早已钻到座位底下、行李架上呼呼地进入了梦乡天地,天知道他们在做什么美梦。离江城越来越远,也就是说离他们的“故乡”也越来越近了,此时的刘江涛根本没有丝毫睡意,他的心越发复杂起来,埋藏在心底的那份从来没有暴露过的情感不由得又暗暗爬上了他的心头:那个使自己这一年多来整天魂牵梦萦的文玉最近怎么样了?他好后悔,后悔了整整一年多的时间,每时每刻都在自己谴责自己,当年“支边青年”集结准备一起偷偷离开团场时,为什么就没有发现她掉了队呢?把她留在了那里,自己却远走高飞了,到武汉后给她写过几封信,但不知什么原因一直都没有收到她一封回信,不知她从大家走后到现在怎么样了?他还真有点“近乡情更怯”。

        往后两天多的旅程里,他一直都在这种心情中煎熬。穿过枯燥乏味而又寒冷的河西走廊,那还叫做“田野”的大地上被一层薄薄的白雪覆盖着,强劲的西北风把应该是厚厚的雪都不知道刮到什么地方去了。孤立地耸立在荒漠上的嘉峪关也只在车窗外一晃而过,那显得颓废而又低矮的城楼和淹没在戈壁荒沙之中的土城墙,根本没来得及给人们留下什么印象就一逝而过。过了一个叫“红柳河”的小站后,列车正式进入到新疆。新疆给人们的感觉是戈壁滩更加一望无际,那空旷得几乎原始的不毛之地使人忘记了时间的存在,那尘世间的纷纷扰扰也好,五彩缤纷也好,在这里找不到一丝痕迹。刘江涛突发奇想:如果让那些在滚滚红尘中的热衷于“文攻武卫”和“夺权”的“文革闯将”们,远离城市和人群,统统都到这旷无人烟的大漠中,让他们肆无忌惮的拼杀,这些人能够轰轰烈烈得起来吗?他想他们可能会被这原始和空旷给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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