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会十二 书画大江湖 文/江南

6楼
书画大江湖(续四)
04年阳春三月,我准备返京前夕,邻居艾米打来电话说有位大姐要见我,托我办件事。俄倾爱米带着一位年逾花甲的老人来了。
老人自报家门,姓陈。那一口纯正的京韵京腔,腕上那只水头极好的翡翠手镯和无名指上的宝戒,一看就是京门的大家闺秀。
果不其然,几句寒暄之后,老人直奔主题:江南先生此次回京,想拜托您一件事。说着她从包里拿出一本影集,逐一让我过目。文征明画一幅,董其昌画一幅,金丝猴皮褥一件,大九龙端砚一方,小端砚三方,原北京画院院长王雪涛册页一本,田黄,鸡血石,寿山石,牛角冻,墨玉印料十余个。
江南先生,这个影集交给您带回北京,麻烦您找找圈里的方家,若有人看中哪件,我可以转让。
有出处吗?我问。
有!不瞒您说,我的爷爷是朝廷命官,想当年八国联军攻入北京,西太后避乱西安,我爷爷一路护驾到西安,战乱结束,还是我爷爷一路护驾返回北京。西太后念其忠心,赏赐了这些物件。尤其是这张金丝猴褥子,是西太后的御用之物,当时一高兴顺手赏给了我爷爷。至于这本王雪涛的此页,是雪涛先生给我父亲的,他俩是好友,我父亲建国前在山东教育厅任职。顺便说一句这两幅画和册页都经陈半丁老过目。老人说着展示了几份报纸的复印件。
这些物件跟随我家从北京到重庆,又从重庆到北京,再到印尼,又从印尼到洛杉矶,也是历经坎坷。本来还有一些,碾转途中丢失一些。我年纪大了,老俩口身体不好,如能转让,用以治病。
听着老人的叙述,同情心油然而生,我一口答应。
回到北京,我找了几个爱好收藏的朋友,有喜欢的,但是问题也来了,因是影集,不是实物,真假难辨。建议最好请行家鉴定一下。此意甚好,可是我对鉴定界一无所知,请谁鉴定?
一日,我应邀去西山和几位书画家小聚,席间我说了这事。只听有人高声叫道:江南老师,这事不难,请于沁老师看看!我一看说话的是小陈。
于沁老师是谁?我问。
于沁老师是国家文物委员会委员,中国美术馆收藏部副研究员,央美毕业,徐邦达、启功弟子,专门鉴定字画,成千上万的书画过其眼手,国家领导人出访时作为国礼赠送的字画也由她过目,她那双眼睛可毒呢!
能请动她吗?
这事儿交给我了,等我电话。小陈快人快语。
一宿无话。
第二天一早,小陈来了电话:江南老师,下午两点我和于沁老师去你府上!
下午两点,小陈和于沁老师如约而至。
人在中年的于沁老师眉清目秀,言谈举止散发出职业女性的沉稳和干练,那双眼睛尤其清澈明亮。交谈中得知她早年师从沪上海派名家应野平先生,专攻山水花鸟,为文革以后恢复高考的首届央美大学生,毕业后分到中国美术馆收藏保管部工作,直至退休。现为中国收藏家协会鉴定委员会主任,中国国际书画研究会副秘书长,华晨拍卖公司顾问。
我把陈大姐的影集递上,请她过目。于沁老师细细看完以后说道:这两幅画没有问题,雪涛先生的册页更没有问题。你和陈大姐打个招呼,今年秋天我有去旧金山出差的机会,届时可顺道去洛杉矶看一下原件。
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么一个偶然的机缘,不仅解决了疑问,而且结识了鉴定界的大姐大,并成为好友。
与此同时我拜访了李铎老师,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完成了《李铎师生》的写作,书稿交付出版社以后,我返回洛杉矶向陈大姐复命。陈大姐十分欣慰,静候于沁老师的到来。
7楼
书画大江湖(续五)

这天是周五,妻子下班回来对我说:梵畅老师想见你,邀你明天上午去他办公室喝茶聊天。他下月要去北京讲课。
梵畅先生,毕业于台大,七十年代移居洛杉矶,为大洛杉矶颇具名声的经济学家,清华北大客座教授。这么一个人物,何以要见我这闲散之人?
交个朋友么。妻子笑道。
翌日上午10点我们来到梵畅教授办公室,他正伏案写作。在我的想象中,他是在准备教案。可是我的目光无意间扫了一眼,却见标题是《简要大藏经》(卷二十)。
有点佛学知识的我暗暗吃惊,大藏经计108部,如果一个人不吃不喝不睡,就那么逐页翻一遍,需要整整一年。就看一遍标题需要三年,要把这部巨著通读一遍加以理解,恐怕上苍假以百年之寿也难完成。把这么一部博大精深的佛家宝典编撰成简要大藏经,这是何等浩大的工程?!
江南先生幸会,请坐!教授放下笔起身和我握手,转身泡茶。
“江南先生你不知道吧,我除了研究经济学,就是研究宗教。这二十多年,我把业余时间全部放在编写简要大藏经上,目的是给人们提供一部通俗易懂的读本,计划三十卷,已经出版了15卷,还有15卷已经完成初稿,现在进行最后的校对,将交付中国佛教出版社出版。”
“有助手吗?”
“没有,就我一人。”教授笑道。
依靠一己之力,穷其半生,完成这么一大工程,真是奇人奇事。我对面前的梵畅先生肃然起敬。于是本是拜访变成了我对他的采访,并当即定下题目《续佛慧命》。
梵畅先生十分健谈,从佛教的起源,佛教的教义,佛教的现状和走向,大藏经的由来,传播日本和高丽后对日本和高丽的影响等等,一一娓娓道来,给我足足上了一堂深入浅出的佛学课(注:回家以后我整理成文,收入我的《风流人物》人物写真集)。
采访完毕,梵畅先生热情邀请我们去全素斋用餐。
“江南先生此次回京可有收获?”
于是我把回京的经过复述了一遍。
梵畅先生听毕哈哈大笑:江南先生,你这是舍近求远啊!”
“此话怎讲?”我大惑不解。
“江南先生,我的好友玛窦先生是享誉国际鉴藏界和海峡两岸的大收藏家,大英帝国博物馆、卢浮宫、大都会博物馆的座上宾,在美国华人鉴藏圈号称法眼,七十年代我们先后移居洛杉矶,现住蒙市。”
梵畅先生这一句话引出一个奇人!
“能拜访他吗?”
“当然可以!我先联系他,确定时间地点后再给你电话。”
几天以后,梵畅先生来电话,约定周六下午在我家见面。并特地关照,如方便,邀请陈大姐一起过来聚聚。
我立即电告陈大姐,邀她赴会,大姐慨然应允。
“法眼”,何方神圣?
一个谜团萦绕在我的脑海,我急切地盼着周六的到来。

8楼
书画大江湖(续六)

周六,阳光灿烂。
下午三点,梵畅教授率先到达,稍后陈大姐携其长子提拉个大皮箱也到达。相互介绍落座。
“陈大姐,能否打开你的八宝箱,让我们先睹为快?”梵畅先生提议。
没问题!陈大姐令其子打开皮箱,逐一取出文征明,董其昌的画,金丝猴皮褥,王雪涛册页,一袋子印料,让我们慢慢欣赏,最后取出那方九龙端砚。皇家御藏,果然不同凡响。雕工精美,色泽均匀,砚池中间的气眼尤为醒目。用手轻轻抚摸,滑如肌肤,凉若秋水。
欣赏完毕,喝茶闲聊。正聊着,梵畅先生手机响起。“玛窦先生到了,我去迎一下。”
俄倾,梵畅先生和一位与我年龄相仿的男子走了进来。只见他1米78的个头,上身一件圆领衫,下身一条老旧的牛仔裤,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和大家点了点头坐了下来,也不说话,自个儿拿起文征明的画看了起来。
望着玛窦,我怎么也不能和我想象中的大收藏家画上等号,就这身打扮,和送外卖的毫无二致,这难道就是梵畅先生推崇备至的享誉国际鉴藏界和海峡两岸的“法眼”?
看完画,玛窦抬起头转向陈大姐:是你的藏品?
是的。陈大姐打开了话匣,把这些物件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这时的陈大姐兴致极高,眉飞色舞,侃侃而谈,一屋子人都听着她的豪侃。
陈大姐正侃到兴头上,却见玛窦斜靠在沙发上,一副瞌睡的样子,心中有点不快,于是冷不伶仃地冒了一句:玛窦先生,我家老爷子在时,厅里挂有一件于右任先生的墨宝,敢问先生您藏有于老的墨宝吗?
只见玛窦睁开眼睛,轻轻说道,陈大姐,我听着呢。这么说吧,若要说起于右任,我先父与他是莫逆之交,在台湾我们互为邻居。于老赴台时孤身一人,寂寞清冷,视我如同子孙辈,我从小就在他身边长大,从五岁起接受他鉴赏字画的启蒙,一路追随,直至他驾鹤西去。这感情可不是一点点,你说我能不藏他的墨宝吗?不多,大约300余件。
就这几句话,如旱天惊雷,令陈大姐目瞪口呆。仅于右任的墨宝就有300余件,这是什么概念?陈大姐自知失礼,遇到高人。找了个借口,收起物件,先行告退。
陈大姐走后,我们移座餐厅喝茶吃点心。只听玛窦说道:作为藏家,一定要谦虚谨慎,切忌张扬。别说就这几件物品,即使你藏有很多宝贝,也不可张扬。
这是玛窦先生给我的第一印象,凭我阅人的经验,此公有一身故事。
在我们聊天的空档,妻子下好了饺子,招呼大家品味。玛窦先生吃得津津有味,连呼好吃。
茶足饭饱,又聊了一会,玛窦起身告辞。
临别,玛窦说道:江南先生,下周末请你和太太一起来我寒舍喝茶。等我电话。
我和梵畅先生把他送到马路上,他挥挥手开车离去。
“江南先生,你好大面子,实话跟你说,我和他在台湾是同学,又先后移居洛杉矶,二十多年了,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他家的门朝哪个方向开呢。”梵畅先生说道,那语气显然有点嫉妒。
玛窦,真是怪人,更是奇人。我盼着下个周末的约会。
9楼
书画大江湖(续七)
周五下午四点,我和妻子正忙着包饺子,做俄罗斯沙拉,红菜汤,玛窦先生来电话:江南先生,六点请你们在避风塘吃个便饭,然后一起到我家喝茶。
“玛窦先生,我们在包饺子,做沙拉,这样吧,一会儿我们带上饺子,沙拉,红菜汤,上你家一起吃。你把地址告诉我。”
“OK”。
他家离我家不远,15分钟就到了前文所说那个神秘的大院,玛窦先生已站在门口迎候。
登堂入室,稍事片刻,我妻子便和玛窦的太太莉莉进了厨房。趁这空档,我打量着四周,只见客厅门首,高悬着于右任手书的匾额:补拙斋。前厅三面粉墙悬挂着名人字画和台湾故宫博物院副院长江兆申的写意山水,书房的四扇屏风是张大千的墨荷,博古架上摆放着各色青花瓷,紫砂壶,鸡血石,寿山石,太湖石以及线装古籍。紫檀书案上摆放着两张照片,分别是青年玛窦和于右任,张大千的合影。庭室内所有的家具都是黑木,金丝楠木,黄花梨木,只有一个三人沙发,供来客享用。几盆蝴蝶兰和水竹点缀四角,营造出温馨素雅的氛围。
不用说,仅看这些显山露水的硬件,其收藏实力可见一斑。
我的目光停在江兆申的画上。
江兆申是继张大千,黄君璧,溥心yu这“渡海三家”之后的第一家,以大写意山水名世,在台湾画坛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这幅画有个故事,以后我慢慢给你讲”玛窦指着江兆申的画笑着说道。
说话间,莉莉过来招呼我们吃饭。
饭毕回到客厅,他点燃一支烟,眯着眼睛地了一口,一副特享受的样子。“你吸烟吧?随便吸,我这里百无禁忌。”
“你太太不反对?”
“反对!但无效。我就这点爱好,熬夜养成的习惯。”
两支烟过后,玛窦转入正题:今天请你们来有两层意思,第一认认家门,以后好经常来往。第二听梵畅先生介绍,江南先生喜爱字画,我这里正好有点字画,咱们可以一起切磋。你今天是想看字呢还是看画?”说着他转向我妻子:MARY太太,我们可能看得很晚,要不你可以先回家,明天早上来接。我会把你先生完好无损地交给你。”
“我也要开开眼界!”我妻也是字画爱好者,这么个机会,岂能错过!
“那好,MARY太太说了算,看字还是看画?”
“你给看什么就看什么。”
.“莉莉太太,你就不用陪着了。”玛窦笑着走到书案前面,打开台灯,放上镇纸,放大镜,请我俩坐下,然后带上手套笑眯眯地说道:想看什么,你们点。
一个点字,使我暗自吃惊,没有雄厚的收藏实力,怎能有请人自己“点”的底气?
说实话彼时的我对中国历朝历代的流派和代表人物知之甚少,只知道吴门四家和扬州八怪。于是就说看看吴门四家和扬州八怪的字画吧。
“好的,稍候。”
一会儿玛窦取来三个画轴,轻轻展开,是郑板桥,金农和李方膺的墨竹。三幅画三种风格。
看毕,玛窦轻轻收起。又取来三个手卷,分别是文征明的小楷,祝枝山的狂草和金农的隶书。
如此四五个回合我们看了近20幅字画,已是凌晨两点,因MARY上午要上班,只得告退。
“江南先生,今天先粗略看看,以后我们分朝代分流派,慢慢细看,我家大门对你敞开,欢迎你随时过来。不过不能让你白看,你以后来务必给我带点俄罗斯沙拉,没吃够。”玛窦说着嘴巴吧唧了两下,一副老小孩的调皮样。
玛窦把我们送到马路边,目送我们开车离去。
没有想到,自此我和玛窦成了亲密无间的狗兄狗弟(我俩同庚,属狗,他稍长,为兄,我为弟)。
10楼
书画大江湖(续八)
  半个月后的一天,我正在涂鸦,玛窦来了电话。
“狗弟,在干嘛呢?想你了。”
“那就过来吧!”
“有啥好吃的吗?”
有,我刚做了个冰糖肘子。”
“那我过来啦。”
刚把水做开,他来了。
泡上茶,点上烟,俩人闲聊起来。
“狗兄,你说江兆申那幅画有个故事,能否讲来听听?”
“这事儿得追溯到六十年代末,江兆申先生画了三幅山水,一幅准备给韩国总统朴正熙,一幅给行政院长孙科,一幅给我家老爷子。画完以后他给我打了个电话,让我先去挑。
“为什么要让我先去挑呢?这里面还有一个故事。我家老爷子爱收藏是出了名的,还在四十年代就收遍了京沪苏杭名家的字画。到了台湾以后,只有渡海三家成为我家的常客。那时台湾穷啊,有名的无名的都拿着字画往我家跑,老爷子好说话,情面难却,好赖都收了。我一看这哪儿行啊。收藏就得收可以传承的精品和逸品,绝对不能捡到篮里就是菜。有一回老爷子给大千先生打了个电话,要一幅近作。大千马上派人送来了,可是展开一看,我不满意,有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就让来人拿了回去。大千先生一看画拿回来了,知道这是不满意啊,一问还是我让拿回去的。你想大千是什么人,那是名扬四海的大家,别说是画,即使丢弃的废画都被奉为至宝。也就是我这愣头青,居然敢把画退了回去。
“两天以后,大千先生亲自登门,送来一幅画,我一看绝对是精品力作,收下了。大千看着我笑道,也就是你小子敢给我退画,也就是我能让你三分。后生可畏啊!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儿传了出去。说也怪,自此没有人再随便往我家跑。江兆申先生自然听说了这件事,所以他让我先去挑。”狗兄说完哈哈一笑。
“我给你讲这个故事,不是说我有多能耐,而是要表达一个意思。要想收藏好作品,任何时候不能迷信名家,名家的画并非每幅都是精品,败笔之作并不少见。都说高手在民间,我收藏从来不看人家的头衔,只看作品,中意的就收。这一点跟我老爷子学的,当年在上海,他就收了一批尚未出名的青年画家的作品,你要知道尚未出名之前的作品往往是他一生中最奋发的时段,用笔用墨绝对精心,不敢丝毫马虎,成名后反倒松懈。事实证明他是有远见的,当年的那批青年画家现在都是名家。”
讲完故事,他把目光停驻在我的涂鸦上,仔细端详了一番后,点燃烟对我说道:
“狗弟,我建议你不要再花费时间去临帖,因为你的基本功已经有了,必须离开字帖去写。一个优秀的书家必须有自己的个性和风格。郑板桥如是,金农如是,王铎如是,于右任如是。如果人家说这是江南先生的字,那你就成功了,如果说你的字像谁的字,那你就失败了。初学者临帖是必由之路,但到了一定时候必须丢掉这根拐杖。换句话说,即使你临得以假乱真,那又怎样呢,还是别人的字,不是你自己的字。再说你天天闷着头写,天天写给自己看,有什么用呢?所以你有那个时间去临帖,倒不如去用心读帖,广为涉猎各家字帖,取其精华,化为己有。于右任先生晚年,一有时间就读帖,所以他的字含有诸多元素。
“下个星期你抽个时间过来,重点看字。 贪多嚼不烂,每次看两三家的字。我把字挂在墙上,放把椅子,你自己看,自己悟,我想会对你有所帮助。”
“狗弟,我的话说完了,肚子也饿了,冰糖肘子呢?”
吃完,他一拍屁股,走人。
这真是来也一阵风,走也一阵风。
11楼
书画大江湖(续九)
日子不紧不慢、不咸不淡地流逝,转眼已是秋天。
这段时间,我一有空就往玛窦家跑。玛窦是白天睡觉晚上干活,而我是个夜猫子,两人比较合拍。几个月间,我认认真真地读了宋徽宗、乾隆、王铎、傅山、文征明,祝枝山、郑板桥、金农、刘熙载、张廷济、张即之、陈白阳、黄自元、刘墉、翁同和、赵子健、吴昌硕、于右任等几十家的真迹,一坐就是半夜或者一宿,获益匪浅。
回去以后,心悟手追,然后再把练习请玛窦点评。在玛窦的指点下,我的涂鸦在谋篇布局,穿插掩映,间距留白上有了明显的进步。拿玛窦的评价说,有了章法。
这天早上我刚起床,远在北京的于沁老师来了电话:江南老师,我下周和华辰拍卖公司的甘总、赵总去美国,先到旧金山鉴定一幅美国画家当年在延安给朱总司令画的一幅肖像画,然后去洛杉矶。请你通知一下陈大姐,我们看一下她的藏品。
放下电话,我马上把此信息转告了陈大姐,她建议届时把藏品拿到我家请于老师他们鉴别。
十天以后,于沁老师一行在我家对藏品作了鉴定,确认无误。大约吸取了教训,这回陈大姐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讲了出处,并问有什么好的处理方案?
于沁老师说:有两个方案,一是收藏家看中后收藏,二是可由华辰公司拍卖。
陈大姐的意见是拍卖。
甘总说:那请您报个底价。
陈大姐不假思索,报出了一串数字。并强调:低于这个价格绝对不行!
我虽然不懂拍卖这个行当,但感到这串数字显然是个天价。
甘总说:明白了。这样吧,我们回去商量一下,再给您回复。
这本是今年我们公司春拍的图录,送给你回去看看,可作参考。
陈大姐接过图录,收起藏品,先行告退。
陈大姐走后,赵总冒了一句:这老太太真敢要啊!
赵总笑着说:我判断老太太倒未必是漫天要价,而是她根本不知道国内和国际拍卖市场的行情。现在有不少藏家深陷一个误区,以为手中有几样古董,就是抱了个金娃娃,指望着快速增值,幻想一夜致富,改变命运。可是现实与理想往往有很大的距离,期望越高,失望越大。比如同样的青花瓷,要看是不是雍康乾三代的,斗鸡杯要看成化年间的,香炉就得看宣化年间的。同样是齐白石、潘天寿、傅抱石、吴湖帆、吴昌硕的作品,也得看是他们什么时期的作品。所以在价格上,绝对不是一刀切。我估计她回去一看给她的图录和标价,她不是一般的失望,而是非常失望。我不知道你们注意到没有,她腕上的翡翠手镯那真是件好东西。
甘总无意间的一番话,给我上了一堂课。
事情的发展果然如甘总预料的那样,以后陈大姐再也不提她的藏品。

电脑版 Page created in 0.0781 seconds width 2 queri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