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没有终点的终点站

6楼
七.回忆——雪
七.回忆——雪
直觉告诉我,我瘫痪了。虽然从未经历过,也未曾了解这方面太多,但多少都知晓疑点。视线慢慢变得模糊,自己仿佛沉在深海中,抓不到任何东西,不能自己。眼泪流下来的同时,世界又一次变得清晰。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的眼泪时常泛滥,一次次决堤,眼皮已经对这一切失去控制。我知道自己并非坚强的人,甚至可以说是柔弱的女孩。遇到困难会无头无脑地乱撞,会和别的女孩一样怕黑,一样爱哭,一样对爱渴求,如果不是叛逆的遮挡,我或许就是一个路边的平凡女孩。然而,因为叛逆,我走出校园,走出家门,走过一个又一个男人的站点,忍住一切恐惧,一切诱惑,往前挺进.但在黑暗的角落,谢下面具,我依然在落泪.
此刻流泪的我,本应该无尽的恐惧,应该害怕一切的发生,或许还应该乞求着一切只是梦.可是现在的我感觉到的却是从未有过的平静,没任何心里活动,一片黑暗.除了沉默,什么也没有.这或许就是终点站了.走了这么久,或许要到站了,只是没想到一切会来的这样快,这样突然,让我没有一点准备.一直以为自己会走到雪国,让自己在那沉睡,以为会走的轻松自如,然而一切来的这样快,太突然了.什么都没准备好,没放下,就要到终点站了.
“别担心,一切都只是暂时性的.”一个陌生的西装男人,温柔的擦拭我脸上的泪水,微笑的对我说话.“已经请了最好的神经科医生,过段时间手术后,一切都会好的.”我望着他,他光滑整齐的头发,威武的面孔,宽大的肩膀,特有的气质让人容易接受,可欲靠近,却不能.
“我们要进行一下检查,您到外边休息下吧?”这是从医生口中说出来的话吗?语气这样柔和,有点像在对上司请求。床边这个男人若不是富商就是高官,但这又怎么样,对我而言,毫无意义。我不知道包里那张银行卡是否还存在大量金额,但就现金而言,我想我并不缺钱正常生活。有的时候生活会变得很简单,钱并不一定能成为生活的主宰,很多时候它并没太大作用,就像现在,成千上万的钱给我又能怎么样,能换回一切正常的生活吗?
西装男人缓慢站起来,叹一口气走到外间。一个老头在我身上摆弄片刻,而我却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或许身体被他长满皱纹的手强奸了,也不能知晓。
“感觉还好吗?”老头医生露出口中黄而不全的牙齿,微笑的样子让我联想到《巴黎圣母院》里面的敲钟人。
“我没什么感觉。”这是什么医生,如果我能有感觉又怎么会倒在这任他摆弄。
“大便怎样?”
“我不知道。”我一直侧着头,不想看他。我现在和失禁又有什么区别呢,一个瘫痪的人可能知道自己没知觉的部位的情况吗?我讥讽的笑,心里隐隐作痛。是啊,现在的我和废物有多大区别。真恨不得一脚把这个庸医踹到楼下。可惜我没这个能力。
“呵呵,呃……我是在问护理人员,让你误会了。”他说这话的时候,我依然不愿意再看他的脸,不想看到他那丑陋的像沉睡了千年的烂牙。
“小姐,那早点休息,恢复的很好。”
“我不是小姐。”我没好气的回应他。
“那是……没什么,注意休息,不要激动。”
我没回话,如果现在能动手,我一定会飞给他一只杯子或者别的什么。他一离开房间,我的眼泪就刷的落下来。然而只落下一滴,我就开始后悔了。那个西装男人在老头离开后,很快出现在我面前。想收回泪水,此时已经不可能了,只有让他继续流出来。
“又在难过了吗?”他的声音听起来并不太显得自然。“都是我的失误……放心,这段时间,一切都会恢复的。”他再一次帮我擦眼泪,让我感觉空白。此时的我,或许心已经是死的,不会感动,已经变得冰凉,可是为什么又会感觉到痛呢。
迷迷糊糊,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梦控制。再一次见到蓝,他站在海边,赤身裸体。慢慢向大海靠近,周围又黑又冷,只听到海水拍岸的嘲杂。我看不清楚蓝的脸,只能看着他慢慢被海水吞食。好想去抓住他,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倒在那不停的流泪。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蓝在我眼前消失。
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被黑暗吞没。西装男人依然守在房间里,只不过倒在沙发上睡着了,身上盖了厚厚的大衣。我转过脸。枕头感觉湿湿的,我又流泪了。这段时间的泪水一直没有停过,十八年来的泪水都在这一年放干了。终于理解雪说过的一句话:“眼泪不值钱。”
望着窗外繁星点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很久很久都没想起过的雪。这么久了,一直没和他联系过。
雪是我从小一起的光屁股朋友,也是我唯一的真正算得上朋友的朋友。从我能分辨世上的事物开始,一直到15岁,我们一直生活在同一个世界,两个人的孤寂世界。一起上课,一起放学,一起去洗发店干洗,一起买东西……除了洗澡、上厕所、吃饭、睡觉,别的时间几乎都在一起。我们的世界只有我们两个人,再没第三者,因为他没其他朋友,而我也一样。
雪是个可爱的男孩,用可爱形容一个男孩很多时候会觉得别扭,但是用在他身上却恰到好处。雪有长得像女孩子一样清秀的脸,动不动就是泪流满面。可我从来只把他当姐们,所以我们可以毫无牵挂的在一起。记得那时候在国小,雪总被一大群男孩子欺负,被别人把裤子脱掉,在教室光着下半身追他的裤子。要不就坐在地上不停地哭。每次都是我帮他出气,找那些人算账。记得有一次打不过别人,我拣起地上的石头就砸。结果被校务处处罚站在旗杆下一上午。雪就蹲在身边不停的哭,哭的眼睛肿肿的。记忆中的雪是伴着泪水走过来的。
到国中以后,大家都长大了,我和雪依然每天一起上学放学,找活动。尽管背后常常会有人说什么,但我从没在乎,只要不要让我听到就好,否则他死定了。不说要他一条腿,至少要赏他两耳光。
和雪在香港的时候,我们放学总喜欢在地铁不停的往返坐着,坐过来再坐回去。我告诉雪我喜欢这种陌生变幻的感觉,也从那时候开始,我发现雪变了,开始有自己的思维,敢否定我的想法。他告诉我:“冰,这样下去你会孤寂,可我希望你快乐。”说着眼泪啪嗒啪嗒下落,他的眼泪总流不干,我不得不再一次用衣角帮他擦脸,然后和他一起下车,到洗头店干洗,然后再回家。我喜欢干洗的感觉,很多洗头的人会逗我们,雪总躲在一个角落不吱声,但我会让他们住口。因为我的话总没人喜欢,说出一句就没人再愿意来理会我们,除了洗头工。我从来不在乎别人的感受,雪总说:“冰,这样下去,你会孤寂。”然后我又一次用衣角帮他擦泪。
上课对我来说是无聊的,我总拉着雪一起逃课,爬到楼顶看整个香港,还有香港对面的东西。我告诉雪,我将来一定要去大陆。雪说,你永远不能让自己好好过,然后又流泪。我问他为什么总哭,他一本正经却又悲伤的说,因为眼泪不值钱。然后我丢给他一瓶水,让他喝完了再继续哭,喝了水才有足够的眼泪。
面向大海,望着对岸模糊不清的大陆。十三岁刚进国中的我开始被忧郁缠绕,对未来的生活一片渺茫。无端的,心淡淡的感觉到痛,想流泪却又流不出来。泪或许在出生后就从我的体内蒸发了,所以我总不能流泪。
“雪,你说人为什么活在这个世界上?”望着楼下小如相思豆般大小的行人,有种想跳楼的欲望,却没有胆量在这个年龄,让身体从十几楼顶向下做自由落体。微微前倾的身体又惧怕的后缩。
“为了等待你要等的,一个让你觉得很重要的人。”雪虽然有些懦弱,有点爱哭,但在说话方面,我永远赶不上他,他的话总让我觉得像得到了人生新的哲理一样,有深远的意味。这些话我想我永远不能说出来。
“难道就这样一直等下去吗?等到老了、丑了,那又有什么意义?”对我而言,人的一生五十年足够了,短了会让自己感觉有些许遗憾;长了,会让自己多写忧郁。如果像雪说的,为了等一个人而耗费我大半生时间,那值得吗?
“既使老了,但是你还是等到了,等到了他,就等于得到了幸福,那又怎么会没有意义呢。”雪总把我的话一句句驳回,两个人辩论我总是输的一个,幸好在武力上我略胜一筹,否则,我心里永远不可能平衡。
“也许你是对的,但是等待会让一个人变得忧郁。”
“可忧郁是一种高雅的气质啊。”雪愣了一段接着说:“这是一本书上说的。”
“去死吧你。”我朝他背上就是一拳,站起来双手拎着他的耳朵。“少拿你的书和我一套套对。”说完走到一边不理睬他。他也没过来搭理,两个人坐在楼顶上,一个向东一个向西。
不知道坐了多久,雪跑到我身边极兴奋:“冰,快看,红色的海。”
我顺着他的指示望向远处的海面,看见一片血红色的海水向周围移动,像一条红帕子飘在海面。有时候又想一朵盛开的玫瑰。
“好美,好久没见到赤潮了。”
“可是雪,美好的背后,或许是无尽的悲伤或者是无尽的泪。”
“为什么你看到的总是黑暗,冰,你总染让人心疼。”
“疼你的头啊,我好着呢。”我站起来在他头上敲一下,马上跳开。如果还这样闹一下,恐怕待会又要帮他擦眼泪了,我可不想老把衣角弄的脏脏的。
“冰,以后你嫁给我好不好?”
我回过头,呆呆的望着雪,脑子一片空白。死都不会想到这话会从他口中说出来。我摸摸他的头,玩笑着说:“恩,没发烧,一切正常。呵呵好小子,长大了啊。那就好,走吧,放学了,不和你开玩笑了。”我转过头,向楼道走去,想马上逃离,不想再听到别的什么话。
“冰,让我保护你,给你快乐。”
“玩笑开过了吧,你找死啊。”我一巴掌过去,但我知道那不痛,因为我的手和他的脸没发出响声。
雪站在原地,和我对视着,眼泪再一次从他的眼角滴落,在空中做自由落体。我真的有点受不了他,怎么有这么多的眼泪,一天到晚都流不干。不过也把我吓了一跳,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过了,把他打痛了。
“喂,你不是吧?我又没用什么力。”我不得不再一次用我的衣角心痛的帮他擦泪。哎,我这件衣服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和他眼泪有缘,不知道吸了他多少泪了。如果是液金,那我一定赚大了,可惜不是。
“我不想你变得一个人孤寂。”
晕倒,他还来真的了。我把衣角甩开,指着他的鼻子说:“我要你保护吗?追我的男孩子能挤满香港所有的地铁,你少操心了啊。”
“才没有咧,我一个都没看到。以前有个追你的被你打了以后,谁还敢要你。”我真不知道他怎么变得这样不开窍,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那也没你的份,你这样怎么保护我,不要我去保护你就Thank goodness了。”我扭头就走,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雪擦干眼泪追过来,挡在我面前说出了让我一辈子难忘的或者说是这一辈子来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冰,那我嫁给你,至少那样你不会寂寞了。”
“好,长大了再说吧。”我很想笑,也没再多说什么,否则这个话题会一直继续下去。
“呵呵,冰答应了。”雪和一个三岁小孩子一样,其实有时候很羡慕他,能这样开心活着,而我却不能。
“是啊,答应了,可以走了吗?再多说一句,我就不认识你了。”我冲下楼道,不再说话,而雪也没再说什么,或许真的被我的话吓到了。
回忆总是美丽的,那两年和雪在一起确实很开心,只是我是不祥的人,幸福从来就不愿意靠近我,总是如流云一般匆匆飘过,连影子都没留下。
15岁那年,奶奶病倒了,爸爸要回大陆照顾她,同时管理那的公司。本来只打算带哥哥去的,但我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早就对河那边的世界向往了,从很小的时候就想着有一天要离开这个淫乱、暴力的城市,这次的机会,我不可能放手。再三请求,扣了我2个月的零花钱,爸爸终于答应带我一起离开,到大陆过一段时间生活。
记得走的时候,我再一次和雪爬上楼顶,看海,看河对岸的世界。雪没有哭,这让我觉得很不安。我知道他是难过的,因为我心里也有点难过。但是我们都知道一个事实,只要是我想做的事情,没人能阻止。我不知道雪是真的长大了,还是眼泪流干了,再也流不出来。我看到他红肿的眼睛,知道在见面前他哭过,但在我面前,却这样平静,这让我更难过。
离开楼顶前,我们又一次看到了赤潮,雪说那很美,而我告诉他那是血海,它扼杀了很多生命。雪没再说话,一直陪我坐到天黑,然后我们一起回家。到门口的时候,雪抱住我,告诉我他以后一定要嫁给我。我有点被吓着,因为他的拥抱,所以我只是不住的点头,然后冲进房间。
那天晚上,我没什么睡觉。或许因为兴奋,因为要去大陆了,又或许因为雪带给我的一系列出乎意料。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三个就赶去机场。本以为雪会来送我,但直到广播里通知大家上飞机,我依然没看到雪。那时候的我,显得有些失落,有些难过,我知道这一走,我或许就不会再回来了。没了雪,我想我就不再有朋友了,就和雪说的,“冰,这样下去,你会孤寂。”而雪也一样,没了我就没了朋友。
已经走进检票通道了,我以为雪不会来了,拖着行李,失落地走进去,鼻子有点酸,然而就在检完票的时候,我听到广播里雪的声音。“冰,无论走到哪里,都要记得让自己快乐。如果在外面过的不好,或者。”说到这,他停了几秒钟。“或者想我了,就再回来,我会等你的。”我感觉到他哭了,尽管他尽力掩饰,我还是听到了他轻微的抽泣声。“别忘了……我要嫁给你。”那一刻,全场的人都开始鼓掌,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流下了眼泪。
爸爸摸着我的头,“冰儿,如果舍不得就别走了,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我擦干了眼泪,拖起行李。“不了。”说完这两个字,大步流星地向候机室走去。手紧紧捂住嘴,不停的抽泣。在我记忆中,那一次是我在香港唯一一次哭泣,第一次这样泪流满面,因为雪。
转眼已经过去三年了,在大陆一晃就是三年,就和雪说的一样。“冰,这样下去你会孤寂。”我至今依然被孤寂紧紧纠缠着,因为我的叛逆和不鞍。三年了,如果一切都正常,或许雪现在已经是White公司的经理了,在公司很好的辅佐他爸爸。或许已经和别的男人一样,阳气十足,不再爱哭。我依然记得他给的我邮箱地址,但一直来,我没联系过他,没给他发过邮件。这才发现,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把雪遗忘在一个角落,一个人孤寂的前行。可是一切都成为回忆了,或许他的邮件早已经过期,又或许我也被他遗忘很久了。世界总是在不停的变幻着,人又何尝不是呢?回忆到这一段,原本美好的一切变得让人感觉心痛,牵挂着一丝遗憾或者悲伤。
“醒来了。”回忆被这一句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声音吓的魂飞魄散,整个思维又回到这间特殊的病房,机器依然在那唱着挽歌。西装男人坐在床边,为我抹去脸上的泪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流泪,连自己都不知道。
“怎么又哭了,难受吗?”他继续擦脸,我继续发呆。“一切很快就会过去的。”我依然不知道说什么,想到眼泪,就再一次想到雪,想到过去在香港的生活。我确实是傻子一个,明明知道前面是一条错道,却依然不肯回头,傻傻的和自己生活做对,和命运对抗。
7楼
八、梦
八、梦
“再过三天就可以进行手术了,一切都会好的,别再难过了。”听到这句话,我有些激动,我很清楚,这次手术的重要性。如果成功了,我会继续向我心中那个没有终点的终点站靠近,过自己愿意过的生活,找寻自己想要走的路。倘若失败了,我想,这将会成为不是终点站的终点站,尽管对于死亡,我还没做好充分准备,但要我长期这样半死不活的过着,我宁愿提前到站,结束自己的一切旅行或者说是追寻。
“手术成功率多少?”
“80%的希望。”他显得有些激动,或许我太久没说话,现在这句话让他感觉到安慰。
我只是微笑0.1秒钟,没回话。对我而言,微笑是最满意或者礼貌的答案。手术成败是我最关心的问题,毕竟这关系到我今后生死的问题,关系到终点站的方位。如果说不在乎,那一定是假话。而我,并不会说假话。
“吃点东西,这几天一直没进食,身体太弱会影响手术的。”他切一小块火龙果放到我嘴边。“先吃一点吧。”不知道是心情好转还是肚子确实饿了,我很顺从的动最进食,只是这种水果味道过于清淡,吃不出什么味道。吃了几小块就不再想吃了。
“怎么了,不喜欢?”他像照顾小孩子一样帮我擦嘴。而我现在确实连小孩子都不如。
“我想抽烟。”
他愣了半天,最后笑起来。“小孩子抽烟怎么好。”他站起来。“想吃点什么,我让人去买。抽烟,不可以。”
“我很小吗?快23拉。”我把岁数报大一点,不想被人看成是个娃娃。
“那还是不大。”他笑起来,发出带磁性的笑声。
“我要吃……”我一下子还真的想不出有什么好吃的。
“要吃什么?”他看着我,似乎做好一切准备,只等我开口,马上就找人去办。
“牛扒。”
“你不要命了,现在身上有伤,吃牛扒会发炎的。能不能换点别的,对你身体有利的?”
“吃糖吧,我包里有,你拿给我。”我歪了歪头。
“包,什么包?”他有点摸不清头脑。
“就是我背着的,里面有我很多重要的东西。你不会……”
“我马上让人找,可能在他们那放着。”
他打开手机,马上又关了走到外面。隐约能听到他命令的口气和别人交代什么,他是个细心的男人,想必也有一点权势,让别人拥戴服从。
“包可能在我车里,让他们找找……里面都有什么,很重要吗?”他走进来做在床边。
“那是我的私事,你能不过问吗?”我有点生气,因为包。我不知道那个包对我到底意味着什么,有何意义。我在乎里面的哪样东西,糖还是那张卡?或许只是听到包不见了,心里有些悸动。
“我要吸烟。”
“不可以。”他的口气变的生硬。
“我要吸烟。”我死死盯着他。
“就不能好好对待自己的身体吗?”
听到这句话,我没再说什么,心里又有了分量。这话似曾相识,记忆中雪是第一个和我说这句话的,然后是华,现在又是他。伟有没有和我说过,我已经记不得了。我只知道听到这句话,感觉心痛。为什么全身上下都没有知觉了,心却依然会痛,而且一阵一阵的好痛,这算不算是天意弄人?
“打开电视吧,我想看电视。”
这是一个高级病房,电视就在眼前,他什么都没说,坐在身边帮我换台,陪我看电视。其实我什么也没看进去,只是想把这僵局打破,把注意力都转移到其它地方。选来选去,最后停格在一个晚间新闻。我喜欢新的事物,喜欢变换的一切。
“在今天下午2:36分,警方根据渔民提供的线索,在海岸发现一具男尸。据了解,该死者年龄在25到27之间,具体身份及事件还在进一步调查中……”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内心的恐惧由然而升。我想到我做的那个梦,想到蓝在梦中消失在海面。我惧怕这一切的发生,不希望蓝消失在这个世界。我不想去感受死别的痛心,虽然死别在某种意义上说来比生离更痛快。蓝的故事还未结束,我还不能全部了解,他不能就这样离开。尽管我一直对自己说那个不是蓝,能欺骗过自己的大脑,却不能骗过恐惧。脸部的肌肉不停的抽动,却不敢落泪。
“你没事吧?”西装男人关了电话冲出门找来一大群医生。
被几个白大褂检查以后,我依然不挺的打斗。
又一次被针剂强制推进睡眠中,合眼睛前听到一个医生叫西装男人“罗书记”。
因为药物作用,很快又被带入梦中,我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特别爱做梦,梦中我又一次见到蓝,又一次重复上一次的画面。蓝在我眼前被海水吞食,而我却无能为力,我倒在岸边不停的流泪,和上一次一模一样。但这次多了一个镜头,我隐约听到蓝自如的笑声,他告诉我,他将忘记一切,开始另一种生活,然后就毫无音讯。而我一直流泪,一直到睁开眼睛,看到床边围着一圈白大褂,包括西装人,也换上了白大褂。
他对我不停的微笑,和蔼可亲。然后为我擦去脸上的泪水。“你刚换进氧气房。”他向后挥了挥手,大多医生离开了房间,小心的关上玻璃门,只留下一个护士在身边调整仪器,发出微微声响。
“明天就要进行手术了,这样对你身体能好一点。”
明天?看来我又睡了一整天了。从蓝消失一直到现在,我醒了睡,睡了醒,不知道睡了多少时间,有一个星期吗?还是更长。记忆中的大部分时间似乎都只在梦中走过,从来都没做过这么多梦,不知道一切是否又是一种未来的预言。蓝——在梦中一直出现的人,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新闻中的男尸是他吗?我被一团疑惑困住,最终一片空白。
“吃点水果,明天就要手术了,一定要调整的好点。”
我尝了一小口,却吃不出任何味道,看到他突然又想起上次入睡前的事情。我在心里量了量,还是问出了口。“罗书记?”
“恩?”他看着我,我看着他,有那么几秒钟,我们就这样看着。
“呵呵。”他爽然的笑起来,打破了这僵局的场面。“是,一直都忘记和你介绍自己,这几天可被你忙乎坏了。我是A城的市委书记,罗东。你呢?我还没了解过你。”他放了一小片橘子到我嘴边,我摇头他又拿了回去。
“我就一小百姓,叫我冰就可以了。”我没告诉他太多我的资料,没告诉他我父母是谁,是做什么的,也没告诉他我家还有谁。我从出来到现在,乃至以后,都不想和家庭有任何牵绊,我只想出来过一段自己想过的生活,有一条属于自己的路,就像曾经只用自己得来的钱,而不愿意去碰那张包里的信用卡。
“呵呵,那好吧,以后就叫你冰儿。”
“我想抽烟。”我不知道为什么,吃东西没多少胃口,只想抽烟。
“这可没办法满足你,这是氧房,不能吸烟的。”他愣了愣。“你看,我差点忘记了。”他走到桌边,从桌子上拿了什么放在背后,慢慢走到我身边。“呵呵,包找到了。”他把包放到床上。“你看看少了东西没有。”说完这话,他的脸刷的变的难堪,似乎说错了什么。是啊,我要自己能看就好了,但这句话,我并不介意。就像已经做了“鸡”的女人,又怎么会在乎陌生男人的身体。
“没什么,我习惯了。”我勉强的笑了笑,说实话我不爱笑。“帮我拿颗糖吧。”
他动作很利索,帮我去了糖纸,放到我口中。这糖放在包里已经很多时间了,还是在S城的时候欣欣给我的,一直来都没尝过几颗,不过记忆中,这些糖的味道很好,酸酸甜甜。但现在出起来却觉得很难吃,酸的我想掉眼泪。忍了很久,最终还是流了出来,因为在这样的场合,眼泪并不值钱,这也是受到雪的熏陶。
“怎么又哭了,生气了还是怎么了。”罗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内疚,可我不知道那是否出自内心,因为他是官场中人,而在我的印象中,官场中的人的面具是最多的。
“有吗?”我露出笑脸,有时候伪装也是一种本事。
“没生气就好,你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手术会很成功的。我先离开了,你好好休息。”他理了理我身上的带了乙醚味道的被子。“如果有什么事情,叫一下,隔壁有护士的。”说完关上灯离开。刚走出去就听见一个男的在和他汇报什么,之后便没了声音。
我又在夜里一个人孤寂,不知道为什么,总在晚上醒来,在白天做梦。不过这样更好吧,至少可以在黑暗中,一个人沉寂,没有多余的人影,没有多余的喧嚣,没有人触碰到裸露的伤口。
我在回忆家里的一切,回忆这一路来的风雨,回忆所有相识的人。我在考虑明天的手术,我在想,如果明天手术失败了,我将永远从地球上消失,以后是否还会有人记得我,在某一天孤寂的时候想起我。或许不会有人在几年后依然将我印在心底吧。而如果手术成功了,我又将何去何从?走下去还是回头?走到现在,生活和计划的差的太远了,我似乎没有做到理想中的自我,偏离了预设的轨道,走下去又会如何?若要回头,回到家庭,自己真的能心甘情愿安分的学习生活,结婚生子,一辈子和一个自己毫无感情,只因家族利益而结合的男人吗?对我而言,那不可能在我身上实现,所以今后,我只有继续走下去,走自己要走的路,回到理想生活,哪怕不会实现,也没有别的后路可走。
深夜,我再一次被梦境控制,梦到伟、蓝、华,还有那个X城的陌生人。他们朝我*近,脸上毫无表情,撕扯我身上的一切,让我血肉模糊,任我怎样呼喊,无济于事。再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被抬上手术车了,正准备进手术室。罗东走在旁边,见我醒来,对我微笑,告诉我,他在外面等我的好消息。
我弯曲嘴角,实在笑不出来,只能打个照面。躺在手术车上,看着他在视线中变小,然后被门板打断了视线。我闭上眼睛,不想再看到周围的一切。我喜欢白色,        却不爱看到这死气沉沉的白,让人感觉到恶心,恐惧。
我感觉到自己不再被推动,感觉到针管插入血管中,听到开灯的声音,感觉到头晕,发困。我知道这可能是生命的重点,也可能是一个新的起点,但很快,我什么都不再知道。身在医生手术刀下,等于把自己置身于赌场中,作为赌注,输赢只有听天由命。
我又一次做梦,这是一场长而怪的梦,从头到尾只是孤寂的,没有任何语言。梦中的我一直在寻找什么,却在没也抓不到要找的东西,只能远远看着他的身影。在火车上,我远远的看到伟站在另一节车厢里,我用力挤过人群 却发现他在站台上向出口走去。我不停的追赶,在人来车往的大街上搜寻他的身影,一直追到一个漆黑的巷子。我看见他回头对我笑,笑的阴邪,充满了诡异。我本想追过去,在另一个通道,我见到了X城的陌生人。我不停的追逐,但不管我怎样拼命,我始终靠近不了他,一直追到十字路口,他站在马路对面对我做了一个手势,但我看不清楚那是什么手势,不知道他代表什么意思。我想追过去,却被路上的车子拦住,不知道为什么,车子开过后,我再也找不到他。只看到满街的人,但是都看不清楚面孔。我转进商场,在货品架附近看到华和欣欣,他们朝我走来,我站在原处欲动而不能,只能看着他们从身边走过。华回头,对我笑,却看不清楚他的眼睛。当华从视线消失,我仿佛在瞬间被释放。我追出去,在街上乱撞,不停的搜寻,一直走到一个多岔道的路道,我看见伟、X城陌生人、华还有蓝。他们在不同的路上,往不同的方向走。我拼命的喊叫,却发现声音根本没办法传播。我不知道该去追谁,走哪条路,只能站在原地不停的哭泣,一直哭,哭了很长时间……
醒来的时候,天很亮。第一次在白天脱梦,脱离黑暗,脱离恐惧。罗东穿着一身白衣,戴着口罩和白帽子站在旁边。虽然戴着厚而大的口罩,但从他的眼神,我感觉到他的微笑。同时伴随而来的是背脊的巨痛,我流下眼泪,现在才发现,能感觉到痛也是一直幸福。在那段无知觉的时间,简直生不如死,现在一切总算过去了。
罗东给我擦去眼泪。“你越来越会哭了,听医生说,在手术的时候,你的眼泪不停的留,是因为恐惧吗?”罗东取来一只小碗,用小勺为我牛乳。“现在一切都过去了,修养一阵子就没事了。”他很开心的笑,而我却笑不出来。我流泪,是啊,在梦中我也曾经无数次流泪,像一个失控的水龙头一样,不能自主。但那些梦确实令人难过,一次比一次让人悲伤,一次比一次让人感觉到迷惑,让我毫无头绪,暗暗的感觉到恐惧。
8楼
九、圣诞节--生日
九、圣诞节--生日
“我想出去走走。”
“那可不行。”罗东放下碗。“现在你还在特护病房,要出去也要等到伤口愈合了,否则感染了不是开玩笑的事情。”他倒了一大把药喂我服下。“等过几天好点了,就到我那去疗养,我住的地方环境很好,对你做复健有帮助的,何况有人照顾着,我也放心。”他理了理被子。“这段时间老上医院,外面的说法也很多哦,影响不怎么好,你也体谅一下我。”
我点点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或许一个动作能更好的表达内心的想法吧。
“我要去政府了,这段时间有很多事情都还没处理,这20多天来,你可把我累坏了。”他从衣袋拿出一个MP4。“这个是买给你的,没事的时候可以听歌,看电影随便你自己。手可以动了,多活动一下也是好的,不过自己小心,别再伤到了。”他在我鼻子上碰了一下,离开房间。
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我一个人孤单,全是白色,却并非是我喜欢的那种蕾丝感觉的白。到处都是陈腐的气息,让人感觉被封在千年古墓中,毫无生的感觉。但这寂静,我却有说不出的喜欢,同时也有言不尽的恐惧。我常常喜欢一个人孤寂的生活,让生活简单而不无聊,但也害怕,害怕孤寂之余的落寞。所以我总是郁闷的,内心的矛盾交加,有时候甚至感觉心痛,或许这正是雪当年担心的。他害怕我会一个人难堪的生活,但我还是没能摆脱命运的舒服,即使叛逆,也依然受命运的制约。就像我一直控制自己不去爱上任何人,但在我心中,华依然得到一片空间。我只能逃避,但我不知道我到底能躲到什么时候。因为这让我感觉到疲倦,当哪一天疲倦大过叛逆大过不鞍,也许我必须停下来,但停下脚步对我来说就等于到了终点站,因为我不可能长时间生活在寂寞中,尽管我非常喜欢短暂的孤寂。所以现在,在这房间里,我是应该感觉到轻松的,这样的孤寂不会存在太多的时间。
MP4里面放着阿桑的《一直很安静》,MV里忧郁的眼神的歌手,飘入耳膜忧伤的曲调,偶尔让人感觉畅快,至少悲伤并不孤独,相爱并不须相守。但迟疑片刻,却容易鼻子发酸,所以我换了下一首歌,因为我害怕再见到自己的眼泪,让自己变得“冷”。
韩国的风暴在中国大地上肆无忌惮,因为某些原因,我对他们并没多大的好感。但我还是听完了整首《命运》,因为音乐没有国界,也因为出于对艺术的尊敬。
从上翻到下,想找一首英文歌,却怎么也找不到,但很幸运,里面有FIR的歌,不过没有下载MV。这样其实更好,听歌不一定要看到歌手在那手舞足蹈,专注的听歌更容易得到自己寻找的感觉。
FIR的歌还是和原来一样,带着淡淡的伤痛,即使是快歌、欢歌,听起来依然感觉像在悲伤中唱响,给人另一种享受。就像《蒙娜丽沙的微笑》一样,给人另一种心境。或许因为这样,所以我的CD包里全是他们的歌。
一连几天,我都过着这样的生活,到了第五天,我终于忍不住让罗东带我出院。我厌恶这里乙醚的味道,厌恶这里皱巴巴的白色。尽管医生不希望我出院,罗东还是按照我的意思,带我离开。在医院再住下去,也不能有太大的帮助,倒不如出院来的自在。
出院的那天,相信是这家医院几年来最热闹的一次,花篮彩带在院门口满满的放着,就像两堵墙一样。护士和医生在门口排排站着,当我坐在轮椅上被推出来的时候,全场彩带飘舞,鼓声连连,还有人献花。我很想大笑,但因为面子不好拉下来,只好忍着。罗东把我推到车旁,几个人一起开车门把我扶进去,然后慢慢离开。远远回头依然看到那的“白衣天使”在挥手。我实在控制不住发笑,他们奉承的功夫真到家了。
罗东叹了口气,望着我。“医院要进设备,要政府帮忙出一部分资金,这事情早张罗着了。这回不办太不给他们面子。得,回头又得忙上一阵子了。”罗东抓起我的手,小心捂着。“回头别忘记吃药,做复健。”我点点头,打开MP4继续听歌。
不管在什么时候,FIR的歌都适合我的心意,时刻用她那破破的嗓音带给我淡淡的痛。有时候鼻子一酸想要落泪,虽然雪让我明白眼泪不值钱,但在很多时候,我依然怜惜它们,不想让它们展现在别人面前,让别人看见自己流泪感觉就像在别人面前裸体。有时候很羡慕一些动物,能把眼泪藏起来,虽然伤心,虽然悲痛欲绝,却不会流泪,让人看起来它是那样的坚强。尽管很多时候他们并不这样,或许也想流泪,只是流不出来,但在别人看来,它们是不一般的坚强,至少他们欺骗了人类的眼睛,让眼见为实这句话大打折扣。所以人类是悲哀的,他们总以为自己是聪明的,可是却被聪明的自己欺骗。
我喜欢看天空,那是地球上唯一一处看起来干净的地方,原滋原味,没有丝毫做作。天空是孤寂的,只有一些格格不入,远隔万里的云片,偶尔穿行一些飞机。因为孤寂,所以在我眼里,它更加美丽。
窗外的景物飞快变换,一棵又一棵树,一盏又一盏孤灯,一座又一座欧式别墅穿过视野,让人不能记得它们的样子。其实很多时候,相遇了便不需要再遇,陌生人永远让人感觉轻松,一但留下了痕迹,心就会变的沉重。所以我喜欢这样一闪而过的画面。车开进一个豪华别墅区,进小区的时候,车子突然放慢速度,由于惯性,我向前倒去。因为手术不久,想坐正,却很难。直到罗东看见我倾斜,才把我搂住,倒在他身上。
人是可怕的动物,因为它们欲望强烈。靠倒在罗东身上的那一刻,我感觉到他的被欲望折腾的心脏疯狂的跳动,想土堆下埋着的火种,虽然被掩饰的很好,但依然担不住温度的散发。有时候欲望达到顶峰,即使被土盖住,依然会猛烈的燃烧,火苗冲出泥土的缝隙赤裸的展现。然而身边的火虽然旺盛,却还没达到那个火候,或许这对我来说是幸运的。从认识蓝开始,我厌恶这样无耻的发泄方式,让自己感觉像是一个充气娃娃,一个发泄的工具。尽管很多时候,火是我自己点燃的。所以有很多时候,我感觉到恶心,不敢去照镜子,不敢看自己无耻的眼睛。车子停在一栋豪华别墅前,一个老头在门口守着,恭敬的开门,罗把我抱进被铁栏围住的院子,抱进大理石地板的大厅,放在兽皮沙发上。
罗东想和我说什么,还没开口,电话铃声响彻大厅。罗看了电话号码,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雨晨,快放假了吧?”
电话那头的声音我听不清楚,但罗东这边的一言一笑都能非常清楚。说是亲切吧,有那么一点,若要找出点威严,似乎也能找到,感觉和蔼可亲占了多数,相信对方是他的子女辈分的人。听名字,有点文雅,或许是女孩子吧。我坐在那,没再继续猜测,因为那和我并无关系。
趁他接电话的空隙,我环顾了一下这栋别墅的大厅。一二楼是一体的,和酒店一样的模式,二楼看起来像是阁楼一样,从一楼中央可以看到二楼大部分房间的门。一二楼有一个宽大弯曲的彩色玻璃钢台阶相连。整个大厅的地面都是用大理石铺筑,墙面是异常的白,有些淡淡的纹彩。在墙面上有几张很大的风景油画,大厅两侧有一些小门和两排兽皮沙发和红木茶几。周围放置了一些盆景。偌大的房间空却充实,冷却美,有点像在博物馆,处处是人工巧匠的精心设计,没留下一丝自由的空间,唯一自由的或许只有茶几上的一堆杂志,一个烟灰缸还有一些小玩意可以随处移动,其余的似乎动了就乱了整体,让人心寒。这比华的别墅要豪华很多,但也比那寒冷,缺少人气,缺少亲切感。
“这些日子就在这好好调养,先住一楼客房,上下楼现在不合适你的身体。”罗东挂了电话,坐到我身边。
“嗯,随便吧。”我微微移动手臂,感觉不是很好,依然有些疼痛。
“小夏,去帮小冰收拾一间采光好点的房间,还有让阿粮煲点骨头汤,小冰要补身子。”
一个年龄25右的,身穿清洁服的女佣走到跟前,听完吩咐后快速离开。这和华的家庭不一样,在这主仆分明,不像在华那,大家和朋友一样相处。这让人感觉到一点恶心和遗憾,但这就是社会本质,一切都得给金钱面子,给权势面子。除非和我一样叛逆不鞍的人,即便是这样,也难以逃脱金钱的束缚。
“我要回政府去办事,这段时间一大堆事情都还没处理,你在这好好调养,想做什么和他们说,实在不行就和我打电话。”罗东站起来,把手机放进皮夹。
“阿清,好好照顾小冰,晚上不用等我用餐。”罗东和门外的一个女佣说了几句,消失在我的空间。走出去不久,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回过头对阿清说:“雨晨放假要回来了,今晚就到,别忘记准备了。”说完大步离开。
罗东一走,我的世界开始被冷落,陌生占了绝大空间。呆呆的坐在沙发上,想四处走走,腿脚并不听话,走路目前还是一种奢望,我只能抬头,四处张望,看这硕大的空间。生活有时候真的不公平,在某些地方,一家几口才得到一间十几平方的地盘,一家人都挤在里面,空气中的氧分想必严重的缺乏。而在这,几个人住的地方就有几百平方,着实有些浪费。
“小姐,房间布置好了。”小夏的话打破了这的沉寂,似乎在一座千年古墓,听到有人说话,让我有些不知所措,甚至有些惊慌。
“嗯,可以。”我只是淡淡的微笑,不想多少什么,因为性格孤寂,因为陌生。尽管在很多时候,自己并不像是孤寂的人,尽管我并不怕生,和陌生人并没多少防御,但我依然喜欢孤寂自封,大多时间,我还是被孤寂困着。其实说白了,我就是一个很矛盾的人,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类型。
我示意她帮我扶上轮椅,推我去看看房间。我们从客厅的一个侧门进入一个内置长廊。左侧是墙,墙那边是客厅。右侧是几个门,我的房间在第二个门。其实这虽然长,却只有三个门。第一个门和我的门都是右墙上的,而第三个是在长廊顶端。每个门都紧紧闭着,连空气也挤不进去,如果没有灯光,这里和古墓就近乎了。
小夏帮我打开门,里面的格局在门外完全想像不到。门外是阴暗沉闷,虽然点灯,依然感觉阴郁。而门内一扇落地窗,占了一整个墙面。阳光透过淡而薄的蕾丝窗帘洒到床上,地面上,让整个房间感觉惬意。房间中央是一张大床,我没去触碰,但感觉得到它的柔软,因为被蕾丝被套柔软的包裹着。床上放了三个大大的布娃娃,很可爱的那种。小夏推我转了一圈,房间左右侧各有一个大壁橱,做工很精细。左侧墙角还有一张梳妆台,没放任何东西,打扫的很干净。右侧墙与床相对的地方,放了一个液晶大屏显示器,墙角两侧放了音响,还有一个CD架,放满了CD,只是不知道有没有我喜欢的。
似乎有好一段时间没有住过这样的房间了,这比华的房间豪华很多,比蓝的世界简单清闲,只有香港的一栋别墅中的某一间和这能媲美。那是我来大陆前一直住的地方,是我久别的家,已经很久没回去了,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去。我伸手触摸布满蕾丝的床,把脸放在上面很舒服。不知道什么原因,我留了一滴泪在那上面。它被弄脏了,被我的心情污染,留下污渍。
我放肆的流泪,坐在轮椅上不停的流泪。空荡的街景,只有我坐在街角哭泣。我看到蓝在远处对我微笑,他叫我的名字“孤寂”,我只能坐在那流泪,没有止境的流泪。蓝向我挥手,他告诉我“孤寂,我要开始新的生活了,你也要快乐。”我看到他的身影变的模糊,他最后告诉我的一句话似乎是“孤寂,没有人能真正自由,人终究是地球上的可怜的动物,谁都走不出心的栅栏,孤寂……”他一直叫我的名字,越来越轻,然后消失。而我,只能不停的流泪,却感觉不到哭泣,只是眼睛失控的流泪。然后我看见罗东向我走来,然后我睁开眼睛,然后我发现自己坐在轮椅上,爬在布满蕾丝的床上睡着了,再然后,我看见罗东在我身边,他把我扶端正,轻轻把我推出房间。
“吃饭咯。”他的声音让人感觉得到他的微笑,就像FIR的声音,能让人感觉到她的痛。
“嗯。”我点点头。
长廊还是黑暗,即使有灯光,依然如此。然而大厅的灯光让人感觉身在舞会,一棵大大的圣诞树被彩灯包围的透不过气,房间布置了很多彩带还有礼品盒。有一张长而宽的餐桌,放满了食物和酒水,桌上没几个人,有两个女的,一个是小夏,另一个想必是罗东下午叫的那个阿清,还有三个男人,我只认识一个司机,但应该有一个叫那个阿梁,另一个我不知道是谁。
“很美吧?这一切都是雨晨设计的,可忙坏他了。”
我在餐桌搜寻,在顶座看到了那个男人,虽然没见过,从衣着笑容上看来,他不是阿梁,阿梁应该是边上那个。他应该就是雨晨,和罗东有一样让人轻松的笑容。
“圣诞快乐。”雨晨走过来推我,罗东走到餐桌边,坐在雨晨坐的位置的对面。雨晨在我面前愣了片刻,面无表情,然后露出尴尬的笑容,把我推到桌边,我坐在他的位置边上。
“生日快乐。”罗东把一个礼品盒推到我面前。
是啊,我就要19岁了,一年好快,我似乎在列车上转了几个月,却依然不知道何去何从。过了这一天,我又老了一岁了,或许在今后,我能寻找到自己的方向,像一个在没有出口的山洞寻找空气的人,如果长时间找不到一个提供新鲜空气的小孔,总会在洞中窒息。寻找是必然,否则就必然终止一切。我不知道罗东是怎么知道我的生日的,那是否意味着他已经知道我谎报了岁数,但是他没说,我也不想问什么,很多东西藏着是最好的办法。
我抬起头,向罗东微笑,却发现雨晨一直盯着自己,我回敬,四目相望,那双眼睛触电般转移看事物的方向。我对他文静的微笑,他应该是一个出色的男人,如果他能有华或者蓝的淡然的眼神,可他的眼神让人感觉他是失败的,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
“生日快乐。”他转过身,给我一个包装很精美的黑色的盒子。“爸爸在电话里一直提到你,这是我从外面带回来的,希望你喜欢。”
“哦,忘了和你介绍了。”罗东走过来。“这是我儿子罗雨晨。”
我朝雨晨打了个照面,其实不需要罗东特意介绍,我已经能猜出个大概了。
“好了,吃饭了。”罗东乐呵呵的给我倒了果汁,自己坐回位置。雨晨也转过身坐好。我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抬头总能与他的视线相撞,然后他又开始躲闪,像一只受惊的老鼠一样隐藏自己。
“冰,你自己能吃吗?不能的话,让阿清喂你。”罗东停下手中的刀叉,把视线放到我身上,我似乎成了这的焦点,把所有眼光都集中过来。我不习惯这样,所以我摇头,想早点驱散这些似乎陌生的眼神。
我努力把手抬起来,抓起刀叉,时不时抬头向桌面扫一圈。刀叉在我手中像两只玩偶不停的抖动,尽管我很卖力,但依然不能控制它们,这让我感觉有些难堪。头上微微冒出汗珠,虽然窗外此刻零下十几度,我依然感觉浑身发热。
好不容易才把刀叉放回盘子,抽出吸管吸饮料。罗东吃的很有滋味。雨晨依然时不时的把视线投到我这,而其他人,或许因为主雇关系,都讪讪的吃着自己的,显得格外斯文。
“我喂你吃吧,身体还没好,不适合多做动作。”雨晨把头侧过来,看着我。
“……”我想说什么,沙拉已经从盘子里被他勺到我面前,只好张嘴。眼睛尽量转向别处不去看他。
晚餐很晚才结束,一顿很丰富的西餐,我却没吃出一点味道,或许除了罗东,谁也没能吃的安心。雨晨一直坐在我身边喂我,让我感觉自己像一个宠物,可我终究不是,因为有人的思维,所以我感觉紧张。
雨晨喂我吃完,房间的灯灭了,顷刻间什么都是黑色,什么影形都找不到。黑暗是美丽的,有时候和白相比,我更喜欢黑色,因为我是人,尽管我不想,可我终究还是。人都是虚伪的,然而在黑暗中,可以很好的隐藏这一切,突如其来的黑暗让我整个人感觉轻松,却也一片空白。
真正的黑暗只有那么片刻,片刻之后依然能在黑暗中看到多余的人或者事物,然而却找不到雨晨的身影,他似乎不在我身边,我四处搜寻,依然找不到。人总这样贱,没了却在寻找。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
我看到雨晨推着一个插满蜡烛的蛋糕从背后走出来,烛光照着他的脸,看起来很帅气,如果换一双冷一点的眼神,别总看着我,我想我可以和他很好的相处。
罗东和他们一起为我切蛋糕,一起和我吹蜡烛,一起品尝蛋糕的味道。然而这一段时间的一切似乎从我的记忆中被剪走了,我没有丝毫记忆,只记得一切结束后,雨晨推我回房间,推我走进那道阴郁的长廊,却进了最里面的那间房间。
9楼
十、跟我走
十、跟我走
“这不是我的房间。”我也疲倦,说话的声音很小,但在这狭窄的空间听起来却很刺耳。
“这是我的房间。”雨晨推开门,把我推进去,没有开灯。
这个房间和我的房间的布局基本一致,只是床上没有那些布娃娃和装饰,只是墙边多了一些小柜子,其余的大致相同。
雨晨把我推到床边,他坐在床上,和我相对而坐。谁都没有说话,他把头深深埋在胸前,就这样凝固了一段时间,一切都是静的,没有任何声音,连月光都照的静悄悄的,不敢有太大的动作。
我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在黑暗中望着。有流泪的欲望,看到这一场景,我突然想到黑暗中和我在一个房间孤独吸烟的蓝。黑色总容易让人想到过去,容易让人伤感。
“能告诉我你是哪一年生的吗?”雨晨抬起头,终于说话了。
“我19岁,你说我是哪一年生的?”我反问,希望调节气氛。
“19?你不是说23吗?”他愣了一下,脸上有点微笑的痕迹。“我就说,看起来就是不怎么像一个23岁的女孩子。”
“也许吧,这说明我很失败。”
雨晨只是盯着我,又开始沉默。这样的眼神似乎想把我整个人吞没,似乎在洞穿我的一切,我的内心我的思维,只可惜我的心脏是封闭的,没人能看到里面的一切。
“没什么。”他吸了一口气,重重的。“我送你回房休息。”然后站起来,把我慢慢推出他的房间。我一直想问他到底在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问。如果和我有关系,我终究会知道,如果没关系,又何必去问呢,我本来就不喜欢知道太多,因为很累。
雨晨走后,我一个人呆在房间,没有开灯,因为可以让自己陶醉在月光中,不想破坏柔光的美。
很费劲的把自己移到CD前,随意取了一张碟子放进CD。音响开始传出有点哀漠的调子。我想站起来,但还是不能,脚放下地,用不上什么劲不能支撑整个身体,所以干脆坐在地上,慢慢地爬到窗边,倒在月光下。
“……穿梭一段又另一段感情中,爱为何总填不满又掏不空,很快就风起云涌,人类的心是个无底洞……”音响里放着这首歌。我用遥控器设置了重复,一遍又一遍的唱着。她的声音不像阿桑那样赤裸的将悲流露在外,和FIR一样,只是从侧面带给你淡淡的痛,从心底钩出回忆。然而却又比FIR的声音更沙哑更痛,让我痛的舒畅。
痛着倒在地上,月光淡柔的洒在身上,蕾丝窗帘偶尔飘起来拂弄着身体。人是贱的,当这首歌涌出我的泪水,我是痛的却也是快活的。我想让自己痛着,只有感觉得到痛我才能感觉到生,才知道自己还是活着的。尽管有时候如一具行尸走肉,却没有腐臭的气味在周围弥漫。
歌一遍遍的放着,泪一滴滴的落下。FIR已经让我痛的麻木,再听她的歌,我只能感觉到痛,别的什么都没有。然而这首歌或者说这个歌手却让我痛的彻底,痛的畅快,痛的流泪。这久违的感觉让我满足,没有痛的日子,我没办法生存,而这些歌手是我心痛的最佳选择。
我望着窗外的月亮,泪眼模糊。微微闭上眼睛,伴着这首不知名的疼痛声音,从思维上逃离这个真实的世界。
依然做着梦,依然见到蓝,然而只是一瞬间,他似乎在赶路,走的匆忙,一眨眼,从我的视线消失。之后的梦变得一片空白,似乎除了月光再没其它物影。做这个梦我是轻松的,没有任何心里波动。或许对蓝我已经习惯了在梦里和他会面,习惯接受他在生活中消失或者死亡。我开始相信新闻中的男尸就是他,他已经走了,他得到了他想要的,而我欲走不能。因为选择不到合适的方式,所以我仍然在生活圈中挣扎。
梦中我一直被小提琴的声音牵绊,但只是听到声音,什么都看不见,一片空白。所以我只是静静的听那种柔而有点哑的琴声,用它慢慢疗伤。
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洒到被子上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到床上的,昨晚我记忆中的最后一个地点是在窗边,听着那首痛痛的歌。我转过头,看着窗边地板上的遥控器和CD盒,更加确定这一点,一定有人进了我的房间,把我放到床上,而我却没发现。
我缓慢的爬起来,费力的坐到轮椅上,手脚已经比前些天灵活多了,只是依然感觉到生硬。我把轮椅移到窗边。花园里没有花的痕迹,几只小鸟在没有树叶的枝干上跳动。罗东在健身器上健身,看见窗内的我向我招招手,然后继续他的动作。穿运动服的他看起来似乎显得更加精神,西装在他身上看起来比较正统,而正统的人看起来显得呆泻,显得苍老。
“冰小姐,用餐了。”阿清走进房间推我去大厅。
走进长廊的时候,我不知道为什么总会有异样的感觉,但到底是什么感觉,说不清楚,只是感觉它有些阴森,即使开着灯也依然有这样的感觉。狭小的空间似乎有另一个世界的气息,压的你透不过气。一走出去到大厅或者进入了房间,这样的感觉就消失了。
大厅餐桌上,雨晨坐着在用餐,小夏站在他身后。罗东刚刚进来转身走进浴室,和圣诞夜相比,这冷清了很多。阿清把我推到桌边,为我取一些面包牛奶,然后和小夏一样站在身后,有如一具干尸,一动不动。
我轻轻拿取叉子,因为手并不太灵活,所以动作很慢,但勉强可以自理。他们要帮忙喂我,我拒绝了,我不喜欢那样,仿佛自己是一堆废物。
“昨晚睡的还好吗?”雨晨边吃边和我搭话,冷漠的气氛一下子被暖化了很多。
“嗯,还好。”我小心的放了一小块面包到嘴里,不想出现不雅的动作。
“礼物还喜欢吗?”雨晨放下刀叉,喝了一口牛奶。
“啊……礼物?”我差点把那两盒东西忘记了。“还没看,昨天太累了。”我想端起杯子喝牛奶,手抓了抓杯子,还是没拿,怕一不小心拿不住打翻了。
“以后晚上别睡到地上,容易生病。”雨晨用餐巾擦了擦嘴。“我还有事,别忘记看看礼物,相信你会喜欢的。”说完走出大门,然后传来汽车启动的声音。
我一个人坐在餐桌上吃西点,小夏在收拾雨晨的餐具。罗东冲完凉从浴室走过来,穿着肥大的睡衣坐到我对面和我一起用餐。
“这几天要忙了,不能陪你,你自己多动动,对身体恢复有益。”罗东忙着吃东西,偶尔说两句。
“嗯,我知道。”我擦擦嘴。“你慢用。”
“吃完了?”罗东嘴里嚼着面包。“阿清,好好照顾小冰,有事情和我联系。”
“是。”阿清很听话,我很讨厌这样的主雇关系,但一切都是现实。
我示意阿清把我推回房间,再次经过长廊的时候,我感觉到很不舒服,所以让阿清帮我开了门,便没再让她跟着。再怎么变我依然是我,有很多东西是谁都无法改变的。就好像我是孤寂的人,即使天地合并到一起,我依然会孤寂,没人能改变。
我在房间愣了好久,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愣着,过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慢慢把轮椅转到CD前,打开音响听歌。
“……尝试亲吻尝试拥抱或沟通,没有好感再尝试也没有用,大多数人都相同,喜欢的只是爱情的脸孔……”
痛痛的声音是一剂疗伤的良药,用痛治疗伤口,我没想到会是这样有效,但这就是事实,无法改变的事实。痛了才会轻松,痛了才会让自己感觉到心跳,痛了才不会再害怕痛,才不会害怕伤害。
我滑下轮椅,让自己坐到窗边,拉上蕾丝窗帘。蒙胧的感觉总是好的,很多时候看的太清楚,未必是件好事。
捡起地上的CD盒,看到一张沧桑却微笑的脸,下面写着她的名字--蔡健雅。我继续听音响里传出的她的声音,有种激动的悲。我不知道她们的歌声为何充斥着如此多的沧桑感或许因为她们有过特殊的经历,也或许她们都算不上十足的美女,却也和丑挂不上钩。浮在中间层次的女人最容易被玩弄,玩弄之后就只剩下悲伤,所以她们要唱歌,用她们的特殊的声音将悲释放,让世人去了解去感受去共鸣。
我对着CD盒上的蔡健雅微笑,然后将盒子对到一边。连滚带爬的到床头柜上取下那两盒礼物,手一震差点将它们摔倒在地上。因为它们的重量让我的手难以支撑住它们的身体。
罗东给我的是一个小盒子,方方正正的,包装的富有古典的意味。我不急不慢的撕开包装,里面安静的躺着一只带摄像头的手机,黑色的机壳,黑的发亮,有一种特殊的气质。但手机对我而言,似乎是多余的,因为我没有人能联系。
另一个黑色的,包装精美的大盒子是雨晨的,看的出来他在包装上下了功夫,但最终还是要被我拆开,包装的再好,那也只是一层毫无价值的表皮,没有任何意义。虽然这样,却博得我的一丝怜惜。
雨晨给的礼物很重,包装的很仔细,让我费了很大的劲才打开。里面是一台笔记本电脑,超薄的设计,银灰色的外壳。就和他说的一样,这件礼物我会喜欢,因为对我而言,这是实用的东西,我需要它写作,需要它转换思维。
我打开电脑,里面已经放置了网卡,可以随处上网。雨晨的确是一个细心的人。他知道我需要什么,我弯曲嘴角,给它一个微笑。
上网打开邮件才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和华还有伟联系了。华的邮件一封接一封排在收件箱中,等着我打开。而我对华没有多大的免疫力,他的邮件让我兴奋,也让我害怕,让我不敢去看里面的内容。
我艰难的移动鼠标,点开伟发过来的邮件。对伟,我已经不会再有什么心悸。
“冰:
好久好久没见到你了,还好吗?你一直不会好好照顾自己,现在的你是否能善待自己,我很想你,也很担心你。
我现在已经接受爸爸的公司了,他身体很差,我不能伤害他的心,我只能接受他的安排。所以我不能再留在那间我们曾经幸福的房间等你了,我必须回家。无可奈何,而且我已经在那等了你将近三个月了,那三个月,我每天都想你,想的发疯,但你一直没有出现。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因为你有自己要走的路,你是自由的,我知道我不能让你停下来。
冰,还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但我必须让你知道。我要结婚了。她是公司大客户的女儿,我没办法违抗我爸爸,我不想让他难过,他身体不好。
婚礼在明年二月十四号,我希望你能来,我好想见到你,见到你,我就再没遗憾了。
伟”
呵,人最终还是一个动物,容易改变的动物,这个世界除了死亡,没有什么是永恒的。看完邮件,我没多大的感觉,只是觉得可笑。男人的理由总是最多的,任何时候,任何事情,他们总能找出一大堆理由去掩盖他们的错误。
我给伟回了一封邮件,告诉他,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我会去为他祝福的。别的我没多说什么,也不想再说什么。有时候话说多了,容易让自己难过。
我没马上去看华的邮件,一封也没看,直到屏保图案出现在屏幕上,我依然呆呆的坐在那。我发现我是个贪心的人,即使是自己不喜欢的东西,也不请愿让给别人。我鄙视我自己,为我的无耻感觉恶心。
我关了电脑,因为阿清让我去用餐,一个早上就这样过去了,什么都没留下。
午餐吃的很寂寞,一桌菜只有我一个人独享,没人敢坐下来陪我一起吃。人真的很奇怪,怪的不行。说白了,犯贱。渴望得到其他人的关心,而得到了却不会去珍惜。当一切失去以后,又会发疯似的难受。
我没吃多少就让阿清送我回房间了,一个人把自己锁在里面,把音响开到最大,听蔡健雅的《无底洞》,无力的倒在床上,一个人对着天花板傻笑,然后流泪,流着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看见雨晨坐在床沿,我们相互望着。他的眼睛很黑,看起来很有神很美,神色中流露着温柔。我不知道为什么他总喜欢这样莫名的盯着我看,更不知道我为什么不去逃避他的视线,喜欢和他对视。一切似乎很自然的发生,不需要控制什么。
“你总是不知道照顾自己。”雨晨拉拉我身上的被子。
听到这句话我很想流泪,心好痛。为什么又是这句话,曾经有好几个人已经和我说过,今天在伟的邮件中也看到了。每次听到这句话,整个人都被融化了,没有一点抵抗力。为什么伤了这么多次,痛了这么久,还是会感觉到心痛,好痛,整个人都痛的像要窒息。
我很艰难的坐起来,眼泪终于冲出眼眶。雨晨抹去我脸上的泪水,眼睛中流露出心疼和温柔,让人控制不住和他紧紧相拥,在他肩上痛快流泪。
从没发现雨晨的肩膀是这样厚实,给人一种安全感。我被他紧紧抱着,无法动荡。雨晨抬起我的脸,轻轻吻我的眉,我的眼睛,然后双唇与我的紧紧贴在一起,他的舌尖轻轻撬开我的唇齿,与我的舌头紧紧纠缠。现在才知道,接吻是什么感觉。
我们只是接吻,紧紧的拥抱。我把头靠在他肩膀上,仿佛找到依靠。已经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自从离开华,我就像一艘漂泊不定的小船,找不到停泊的港湾。漂的太远了,经历了太多风浪,好想停下来休息一段。
“答应我,好好善待自己,照顾好自己。”雨晨抬起我的头,望着我,我看到他的眼睛有点湿润,有激动有恐惧,有爱有伤痛。
我不停的点头,把头靠在他的胸前,感觉到踏实、温暖。我什么都不想再去想,我好累,被生活戏弄了一次又一次,我累了。
“冰小姐,用餐了。”阿清在门外催促我用餐。
“冰小姐在做复健,马上来。”雨晨放开我,大声告诉外面的人。
“冰,用餐吧。”雨晨把我抱下床,放到轮椅上,在我身上披了一条小毛毯,然后把我推出房间,推进长廊时,我依然有异样的感觉。但很快就被雨晨推进大厅,也就没再去多想什么了。
罗东坐在餐桌上看报纸,雨晨把我推到桌边,到我身边坐下。罗东看了一眼,放下报纸,示意我们吃饭。我一直吃得心不在焉,吃完才发现自己居然能用筷子了。罗东雨晨看了很激动,尤其是雨晨,硬是要扶我走两步试试。
“冰,站起来,我扶着你,走走试试。”雨晨扶着我慢慢向前挪动步子,我的心跳疯狂,用尽全身力气配合他的节奏,一步步前进。
“冰,放开我,你自己可以的。”雨晨的脸笑的和花似的,从认识以来,我没见过他这样高兴,罗东也一样,在一旁乐呵呵的看着。
“我……不……我怕。”我紧紧抓住雨晨的手,手心一直冒汗。我怕失去他的保护自己一个人不能站起来,我害怕失去他的双手的支持,自己会摔到地上,所以我不住的摇头。
雨晨站到我面前小心的扶着我,慢慢的变成牵着,最后放开,让我自己移动步子。雨晨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一遍遍的喊“冰,走过来,你可以的。”双手向前伸着,似乎在等待我过去和他牵手,又似乎在做准备,准备随时保护我,不让我受伤。
像一个初学走路的小孩,我兴奋,我胆怯,我不顾一切地尽力前进。因为前方有一双温柔而有力的手等着与我相牵,因为前方有一个厚实的肩膀,所以我敢于前进。雨晨是激动的,他的脸笑的皱成千万沟壑。
当我一步步走向雨晨,最终与他牵手的那一刻,我笑了,笑的好开心,好灿烂。雨晨激动的把我抱起来,抱着我不停的转圈,抱着我激动的亲吻。“我说过你会成功的,你会好起来的,只要坚持做复健。”雨晨一边亲吻我的额头,一边兴奋的和我说话。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找不到语言来描述此刻的心情。健康对我来说,意义太大了,我上向往也是需要自由的人,没有双腿,我就失去了生存的意义。我终于又能再站里起来了,又可以开始寻找,又可以开始我的自由生活。
雨晨把我扶回房间,帮我打开窗帘,打开音响放歌给我听。我没看到罗东,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我的视线,没有得到他的鼓励和祝福,我显得有些失落。但在那时,沉醉在兴奋中的我并没去多想什么。人的思维是简单而单一的,当几种情绪共存的时候,只有一种能脱影而出,支控整体,而其余的,往往容易被遗忘。
“等我一下,我要送你一件礼物。”雨晨把我放到床上,独自兴奋的离去。
我一个人呆在房间听王力宏的歌。在男歌手中,他是少有的能唱出悲情的歌手。很少男人能把歌唱到让人疼痛,而他做到了,而且做的完美。如果在平常,他的歌会让我泪水重现,而现在,我无心去品位他歌中的悲。
我恍惚又一次听到梦中曾经听到的小提琴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我转过头,雨晨在我身后扭动着身体,拉着小提琴。琴声是柔的,痛的,一首《Waiting for you》让我感觉到心在激荡。我爬到他身边,坐在床上,抱着他的腰,把脸靠着他的身体,沉醉在琴声中。琴声和音响都在响着,可我似乎只听的到琴声。闭上眼睛,眼前出现的是漫天大雪。地面被积雪覆盖,除了白色还是白色。我和雨晨在雪地相拥着向远方走去,留下的是数不清的脚印。空洞、长远,消失在远方。
雨晨停止了琴声,亲吻我的唇。我一直没睁开眼睛,我不想让眼前的画面消失。我想看看我们会走到什么地方,但我和雨晨只是不停的向前走,不停的留下脚印。
雨晨脱去了我的一切和我做爱,我感觉到了久违的痛。记得有那么一段时间,对这种痛的快感,我上渴望的,我希望把自己放纵,希望让自己堕落的一败涂地,希望自己时刻感觉到痛。然而现在,除了痛。我什么都感觉不到,感觉不到一丝快感。像一具尸体一样,被雨晨抱着做爱,留下他的体液,然后一无所有。
我倒在雨晨身下,听着音响里王力宏的歌,没有任何感觉。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样,我原本以为和雨晨结合在一起会是快乐的。然而,做爱却没接吻来的爽快,居然找不到快感。
做完爱,我*在雨晨身上吸烟。没有开灯,很黑,只有音乐的剑在四周挥舞,刺进我的心脏,终于有一丝痛的感觉。
烟火在黑暗中划出弧线,偶尔能瞄见几缕烟的残影。雨晨抱着我,想抽去我手上的烟,被我阻止。已经很就没吸烟了,再不吸几口我怕自己会忘记它的味道,那种尼古丁的味道,那种大脑被麻痹的味道。
我闭上眼睛,微微感觉到睡意。雨晨似乎在咳嗽,想理会,却没有精力。因为疲劳,只能听着,用头靠着他的胸部,感受起伏的震动。
正要沉睡过去,笔记本电脑发出来邮件的信号声。我睁开眼睛了,愣了一会儿,脑子是空白的。
“怎么了,今天似乎……”雨晨把脸帖到我的肩上,双手环着我的腹部,让我打了一个颤。
“没事。”我本想给他一个微笑,但最终还是没给。即使给了,在黑暗中他也看不到,只上浪费我的表情。“我看看邮件。”我掀开被子,准备下床,被雨晨阻止。
“傻瓜,开了空调也不能这样啊,毕竟是冬天啊。”说完他跳下床,帮我去拿电脑。光溜溜的身体在昏暗的空间依然能看清一些。挺拔的腰杆,人体完美的线条无一不让他成功的占据了帅哥的地位。我看了呵呵的笑。
“笑什么?”雨晨把电脑放在我身上,帮我打开盖子。
“没什么。”我点击收件箱,最近的一封邮件依然是华的。我什么都没想,一口气删了所有邮件。当邮箱上显示“该文件夹已经清空”,我的眼泪争着要冲出眼眶。我抬起头,硬是把它们赶了回去。不想再见到它们。眼泪总让人感觉到不安,我讨厌它们。
我关了电脑,把它放在地上。音响放着王力宏的《一首简单的歌》。简单,却更痛,越听越痛。可我还是继续听,继续让自己痛。
我怕再一次流泪,好怕。我不知道我哪里来的力气,翻到雨晨身上,坐到他身上和他做爱。静静的,狠狠的。雨晨的体液再一次冲入我的体内。我依然没有停止动作。我在寻求快感,雨晨是难过的,又或许是超兴奋的。开始发出嘶叫,一直到我满足,整个人倒在他身上,和他接吻,一起大口大口的呼吸。汗水交汇在一起,晾两条蛇一样缠绵。
“跟我一起走吧,过段时间我就要回学校了,和我一起去。”雨晨大口的呼吸,很吃力的说话。
我没回答,只上亲吻他的唇。因为我不知道说什么。
就在一切接近尾声,我们准备相拥入梦的时候,门被推开了。

10楼
十一、下雪的日子
            十一、下雪的日子
  罗东站在门外,看不见他的脸。我不知道在他脸上的会是什么表情。
  雨晨惊慌的把被子盖到我们身上,尽可能包住身体。其实又怎么样,要看见的话,在被子盖到身上以前,罗东就全部看到了,再盖被子对我来说已经毫无意义了。何况发生了什么事情,罗东一定一目了然,不用想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总没有人事穿着衣服做爱的。
  就这样愣了好久,谁也没说什么,也不知道有什么好说的,我不知道罗东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因为雨晨还是因为我?我点燃一支烟,借着火光能看清楚床上的一切,但仅仅几秒钟的时间。我轻轻吸入肺中,尼古丁让肺部有一丝燃烧的快感。我喜欢尼古丁,喜欢它带来的感觉,尤其是在沉没的时候。
  “雨晨,到我房间来一下。”丢下这句话,罗东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中。
  “别担心,没什么的。”雨晨在我脸上吻了一下,很快速的跳下床,穿上衣服,然后关上门。整个房间再一次只剩下我一个人,如果没有尼古丁的气息,我将又一次被孤寂侵占,但我总是幸运的。我轻轻吐出残余的烟,然后再轻轻咬着烟嘴吸进,黑色总这样让人放心,让人感觉安宁。从认识蓝以后,我就开始迷恋上黑色,喜欢穿黑色的衣服喜欢待在黑色的角落,独享尼古丁。
  我一直裸睡在床上,不停的吸烟。偶尔传来他们争吵的声音,但声音很小,听不清楚他们争吵的内容。想必多少都和我有关系。我只是吸烟,不停的吸,一直到雨晨气冲冲的回到我的房间。
  “冰。”雨晨坐到我身边,抓住我的肩。“跟我走,我们到外面生活,好不好?”
  我没说话,只是吸烟。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样回答,我只能吸烟。
  “冰,看着我,让我好好爱你。冰,让我爱你。”雨晨是激动的,紧紧抱着我。
  我点点头,我接受他的爱,但爱对我来说太不实际,接受了,并不代表我就会拥有,更不代表我会付出。我只是想借一双翅膀,飞的更高更远,而他是我的这双翅膀,我不知道这双翅膀能让我飞多久,不知道何时会寻找到新的翅膀。但飞着总是比关在一个地方要自由,哪怕只飞一小段,也是好的。我是需要自由的人,在这个地方,我停留的太久,再待下去,会被寂寞吞食,我必须离开。
  我穿上衣服,背上我从不离身的背包和雨晨一起,开车离开了他的家,什么都没说,就这样离开了。我知道这一走,我将不会再回来,因为回来对我而言,已经没有一点意义了。
  天空果真开始飘雪,我的幻觉再一次被应验。雪在黑夜被路灯光染成黄色,落到雪地上,发出微微的沙沙声。雨晨带出一叠信用卡,看到提款机就下车取款,因为每台机子都是限量提取,要多取只能多换机子。
  一路上我们到十几台机子提了款。在出城的时候,几张卡里面的金额基本到零,算一算总数,差不多有八万现金。
  “为什么要在今天取空?”我望着一心一意开车的雨晨,对他的行为,我总是猜不透。
  “傻瓜,今天不取出来,等到明天爸爸就要冻结我的帐户了,以后的学费生活费怎么办?”他傻傻的笑。“不过挺过这一关就会好了,我还有一个学期就要毕业了,以后靠我自己,你也能得到幸福。”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鼻子有点酸酸的,看他傻笑的样子,心里不知道是何种滋味。难道他真的开心吗?我是个祸害,和我在一起的人,从来就没有能幸福的。雨晨,我能给他什么?或许过段时间,我又会飞向另一个地方,我只希望这一天不要来的台早。
  我望向窗外,高速公路上除了雪就是车,我点燃一支烟,慢慢地吸着,吐出淡淡的烟圈。望着黑暗中快速后退的,看不清的景物发呆。
  “听歌吧,免得无聊,还有几个小时的路程呢。实在累了就休息一下。”雨晨把MP4递给我,然后安心开车。
  我打开MP4,听到蔡健雅的《无底洞》。雨晨是个细心的男人,他明白别人需要什么,喜欢什么,总为别人准备好一切。可他有为自己准备好后面的路吗?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他会过下去吗?我是必然要走的。我只希望尽可能少的伤害到他。
  蔡健雅的歌永远是痛的,刺进心脏的痛。痛了,麻木了,才不会再有痛的感觉。听着听着,望着窗外黑色一片,悄然入梦。
  我一直以为我是歌不爱做梦的人,认识蓝以后,我知道我错了。这段时间来,我做的最多的就是梦。而那些梦似乎在预示着什么,我却不明白其中的玄机。
  在梦中,我在雪地不停的奔跑,我看到伟站在雪地中央,和他的新娘牵手在雪地漫步,我好想跑到他们身边,给他们我带泪的祝福,但我还没接近他们的时候,他们一起倒在雪地上。我看到一个黑衣人向远方离去,黑色的大衣在雪地上像一只飞舞的蝙蝠,让人感觉恶心,害怕。
  我跑到伟身边,看到满地的血,红色的血把他们身边的雪成片的染成红色,他们像倒在玫瑰丛中,安然入睡。我的心是痛的,却痛的欢快无比。我跟着黑衣人留下的脚步一直向前走,走了很久,走了很远,远到看不到伟染成的红色的雪,远到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我又一次看到他,那个黑衣人。我想说什么,还没开口,我听到一声响破天地的枪声。我看到在黑衣人面前倒下的欣欣,倒在一片红色的雪上。我的眼泪开始不停的流。我跑过去,抱住欣欣,不停的流泪。而华站在我身后不停的笑,像疯子一样不停的笑。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我冲到黑衣人身边,抓住他的衣服狂吼。
  我听到他叫我。“冰。”然后看到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冰……冰。”我睁开眼睛,看到雨晨的脸,面带微笑的脸。
  “冰,我们到了。”雨晨把我抱下车,抱我进入一座欧式洋楼。由于岁月的冲刷,这显得有些沧桑。但不缺乏那份原有的高雅。
  雨晨把我放在沙发上,自己走出大门拿行李。
我点燃一支烟,吸的猛烈。我在想那个梦中人。他到底是谁,为什么这样熟悉,可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的名字。那是个奇怪的梦,一定不会实现的。我不停的告诉自己,那仅仅是个梦,让自己别想太多,所以不停的吸烟。
雨晨提进来一个行李箱和一个文件包。那个文件包是我的,里面是我的笔记本电脑。雨晨果真是个细心的男人,只有他会知道我需要什么,但他不是我的爱人。
“这是D城,和我一起住的还有一个同学小杰。”雨晨兴冲冲的向四周扫了一遍。“地方是小了一点,不过环境并不比家里差。”雨晨关上门,把箱子靠在沙发旁,一把将我抱起来。“来,我带你去我房间看看。”
雨晨带我爬上一个木制的螺旋行楼梯,台阶的间隔很小,但很宽很长。感觉到很安全。爬到拐角的地方有一扇窗,可以看到外面的风景。雨晨把手抬起来,用大腿撑着我的身体。
  “放我下来吧,我又不是不能走。”
  “不行,你身体还很虚弱,何况这样抱着,我踏实。”雨晨做出一个怪脸,嘻嘻的笑。“对了,那就是我们学校,过了今天晚上,我又得回去上课了,你要好好待着养身体。”
  我顺着雨晨手指的方向望去,窗外的世界很大,因为都是黑色,看不到边际,却也看不到任何东西。我制看到外面一团黑,间或有些灯光的浮影,但一切都显得茫然,因为我丢弃了自我,我找不到方向了。
  “好咯。”雨晨吧我从他腿上托起。“带你去我的房间看看。”然后继续爬楼。这里的台阶和下面的一样,但走上去会发出吱吱的声音,让人有些担忧。
  “到了。”雨晨抱着我停在一扇木门外。木门是那种推拉式的,有些旧了,上面的纹花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不过先声明一点,房间很乱的,进去了不能骂我。”他笑的灿烂,有点像一个顽皮的孩子,记得谁说过:当男人爱上一个女人,他会在女人面前变成一个奴仆或者一个孩童。看来这是有据可依的。
  我对他微笑:“怎么会呢。”
  雨晨开门把我抱进他房间的时候,我无意间看到对面的一扇门。那是一扇很普通的中式木门,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对它里面的一切感到好奇,它就像一个黑洞一样,吸引我的注意力。
  雨晨把我放到床上,拉上门。他的房间不大,二十平方左右。里面很简单,却很乱。有一张双人床,一张写字台,一把椅子还有一个小沙发一个茶几和一个简易衣柜。沙发上、地板上堆着未洗的或者洗好了未整理的衣裤。桌子上堆满了稿纸和书。床上却收拾的干净。而且这样乱的房间却闻不到一丝异味,让我感觉到舒适却也别扭。
  “你累了就休息一下,快天亮了,我去楼下拿箱子。”雨晨在我额头上吻了一下,兴奋的跑出房间。门外传来地板咔吱的声音。
  我摘下挂在脖子上的MP4,望着窗外黎明前的黑色城市,感觉有些可笑。几个小时前我还和雨晨在A城的一座别墅里。几个小时后就到了这个D城,一个我陌生的城市。来到一个简单的房间,又将开始一种新的生活。生活果真如梦,而梦又源于生活,谁先谁后,谁重谁轻,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后的生活。以后对我而言是个谜,但一定不会缺乏自由。中途或许被禁锢片刻,终点站必然是自由。这才是我将过的生活,简单、自由。
  门外又响起地板的嘶叫。片刻,雨晨提着箱子和公文包走回房间。我不知道箱子里放了什么,只是看他大汗淋淋的样子,觉得箱子里放了很重的东西。
  雨晨把公文包放到床上,很小心的放下箱子,慢条斯理的打开,取出他的小提琴和我从未用过的罗东送的手机,然后坐在那气喘吁吁。
  “里面还有什么东西吗?”
  “没了。”雨晨站起来,拍拍手小心的把小提琴挂到墙上。
  “我还以为里面有什么很重的东西。”我呵呵的笑。“看你这么累,汗流满面,快去擦擦吧。”
  “别看东西少,我可是浮空提上来的,连地都不敢碰一下,怕弄坏了琴。”雨晨到衣柜拿了几件衣服。“我去洗澡,就在楼下,你早点休息。”说完又一次消失。门外又传来那木板的声音,总让我觉得不安,可仅仅是不安,却找不到一点头绪。我感到窗外吹进的冷风,偶尔带进几片雪花,一看到雪,我就想到雪。不知道他现在在香港过的怎么样,长帅气了吗?呵,或许他早已经把我忘记了吧。我从口袋取出一支520,这是我抽的最少的一种烟,因为它的味道很清淡,但这是在雨晨的房间,我怕破坏了他这里原有的和谐,我只能让自己抽淡一点的烟,吐出淡淡的带有尼古丁的烟尘。
  雨晨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我不知道,因为我睡着了,睁开眼睛的时候雨晨睡在我身边,睡的好沉,脸上是安详快乐的表情。或许在做什么美梦吧。男人看起来总像一个孩子,他们总在你面前表现的成熟,然而他们的心仍然是幼稚的,让人看了容易产生爱怜,不忍心离开他们。
  我轻轻吻他的眼皮,然后静静的看着他睡觉的样子微笑着。男人也只有在睡觉的时候才是可爱的。一但他们醒来又会亮出他们兽性的眼睛,我讨厌看到他们那样的眼神,所以我宁愿自己永远待在黑暗的角落,看不见就不会难过什么了,黑总能将一切完美的遮掩着。
  我把手抽出被窝,轻轻抚摸他的脸,看着他睡熟的样子微笑。
  “醒来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雨晨微微睁开眼睛,打了一个哈。
  “睡醒了。”我继续摸他的脸。
  雨晨把我抱住,头埋在我胸前。“再睡一会吧,乖。”然后又开始入睡。
  我轻轻拉开雨晨的手,披上睡衣想到处看看,站起来穿上毛拖鞋。窗外是白色的世界,玻璃上结了厚厚的雾气,我用手擦出一块地方像偷窥一样看外面的雪的世界。雪花还在大朵大朵的落下,有人曾经告诉过我,每一朵雪花都是一个为爱而失去翅膀的天使,为了寻找爱情,甘愿割舍自己耐以生存的羽翼,但她们没有一个能得到爱情,因为人世间没有纯洁的爱情,所以她们都化为泪水。我望着漫天大雪,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要为爱情落泪了。
  我轻轻拉开门,怕吵醒雨晨。门外冲进一股冷风,我吧袍子裹了裹,快速走出门,把门拉上。昨晚尽管开了灯,依然没真正看清楚这的一切,白天总能看清楚太多东西,而有些东西,一但被看清楚了,便显得丑陋,所以我讨厌白天。
  房间的墙面黄而且粗糙,楼梯旁的墙面上有几道因漏雨而留下的黄色流迹。地板上有些裂痕,还有被修补的痕迹,扶手上的栏杆已经断了几根了。我轻轻踏着台阶下楼,尽管小心,依然发出嘎吱的声音。我讨厌这样的声音,它让人感觉到不安,感觉到恐慌,伴着这让人心悸的声音我走到楼下。
  楼下是一个客厅,有沙发、电视、茶几和一些花草,还有几个门,应该是别的房间。我随意扫了一眼,推开厚重的大门,门一打开,雪花随着风便冲进来,几片雪花飘到我的长袍上,化成水珠。我走到门外,踩在厚厚的雪地上,发出雪悲鸣的吱吱声,留下几个大脚印,于是我不再前进,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这栋老别墅周围没有别的房子,四周都是粗大的法国梧桐,现在全是些光秃秃的枝杆上面留了雪的身影。我蹲下身,让雪落到我身上,把披肩的长发全披下来,静静的和雪交融,静静的像雪,想儿时的生活。
  “傻瓜。”雨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床的,穿着睡衣跑到我身边。“你身体还虚弱呢,想生病了?”
  我看着他穿着睡衣,在雪中微微打斗的样子,呵呵的笑起来。
  “还笑,快进去换衣服。”雨晨把我抱起来走进房间,我的视线停留在雪地里杂乱的脚印上,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到伤感。“雪,你还好吗?”
  房间是暖和的,可我却感觉到冷,暖气把那些飘落在我身上的雪都化了,化为了水滴,湿了我的衣服,湿了我的头发。
  雨晨抱着我,吻我的额头。“你答应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以后不可以这样了,病了我会心疼的。”我把脸埋在雨晨胸前,不住的掉眼泪,但没被他发现。
  “换上衣服,我带你出去走走。”雨晨从衣柜中取出一套休闲服,把自己套起来。脱去西装,换上休闲服的他更像一个孩子。虽然我比他还小,可感觉上我已经老了,而他还未长大。
  我穿上那套洗的退色的粗布外套和雨晨在一起。我看起来要比他老十几岁。出门下楼的时候,楼梯依然悲鸣,走到窗户那的时候,雨晨指着远方的一排又一排白色楼房,告诉我那就是他的学校。昨晚,不,应该是今天早上,全世界都还是黑色的,看不清楚他的校园。而现在,全世界都是白色,我依然没看清楚他所说的校园。
  “走吧。”我转身走下楼,既然看不清楚,又何必再折磨自己的眼睛。
  走到门口的时候,又一次看到那一堆杂乱的脚印,指不过已经被雪填充了一部分,却依然没办法抹去痕迹。雨晨关上没,独自走去开车,雪地上又一次留下一排脚印,是那样的显眼。
  雨晨从车库开出车,在路边不停的按喇叭。我小心的踩在雨晨在雪地里留的脚印上,一步步向他走去,不想在那留下我的足迹,亦或者不想伤害到雪,这些为爱失翼的天使。
  在车上,雨晨是兴奋的,脸上总带着微笑。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而开心,因为我的心变得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更不知道别人此刻的心理,只是默默的望着,望着漫天大雪。
  “后天就是元旦了,小杰会回来,和大家一起过。”雨晨按了两下喇叭,驱赶前面的行人。“我们去超市买点东西,准备一下。”雨晨咯咯的笑,露出他洁白的牙。
  “嗯。”我应了一声戴起耳塞听蔡健雅的《无底洞》,正好摸到口袋有烟,于是很自然的抽出一支点燃。白色的烟不断进入我的肺中,伴着尼古丁麻木我的身体,然后又不断的从我口中吐出,飘出窗外。
  街上的雪被行人车辆踩压的失去纯洁,变得安脏、恶心。我闭上眼睛不愿意再去看这一切,失去纯洁的东西是容易让人恶心的,那我呢?呵,我自嘲。
  这是一个不算大的城市,却市繁华的,人流车辆充斥着每一个角落,商场的电动梯上总挤满了人,或许因为要过节了,商场拥挤的让人窒息。
  “要准备什么呢?”雨晨推着购物车和我到处乱逛。
  “随便吧。”我还是听歌,继续吸烟。
  一个服务小姐走过来。“对不起,小姐,这不能吸烟。”
  我看了她一眼,继续吸烟离开。她在原地气呼呼的说了什么,但我没听见。我只听到蔡健雅悲哑的声音。雨晨摘下我左边的耳塞。“冰,你这样让她很难下台。”我吧耳塞继续塞进耳朵,继续吸烟。
  随便买了一点吃的喝的和一些用具,雨晨和我离开商场,坐在车里谁也没说什么,我是空白的,没又什么想说。而他,或许市生气的,有话却不知道怎么说。
  雨晨带我到一家服装店,为我换了一套衣服。他帮我选的是一件白色羽绒服,而我自己却选择了黑色的棉布大衣。其实那件白色的确实好看,但我还是坚持要了那件黑色的,这让雨晨又有些不高兴。不过还是很爽快的付钱带我走出服装店,没多说什么。
  雪还在下着,我和雨晨在车上感觉不到一丝寒冷,一直到家门口,下了车才感觉到一丝寒意。我站在雪地上,雨晨去停车。
  雪地上多了一些杂乱的脚印,一直到大门口,我呆呆的看着,一直等雨晨一起陪我进门。门没锁,雨晨开始有些惊慌,以为被盗了。冲进门看到地上的几个小箱子脸上才露出笑容。
  “小杰。”雨晨在别墅大声叫这个名字。记得他和我说过这还住着另一个人,站在雨晨边上等待那个陌生人的出现。
  “耳朵都被叫聋了。”浴室走出来一个和雨晨身高年龄相仿的男人,披着及肩的头发,下巴上留着少许胡子,身上披着浴巾,下面只穿了一条小三角,手里拿着毛巾边擦头发边和雨晨说话。看到我在雨晨身边,马上吧浴巾裹的紧紧的,匆匆跑上楼。上楼前对雨晨说:“待会收拾你。”然后对我尴尬的一笑,快速跑上楼。地板被他踩的咔咔响,我和雨晨相视一笑。
  “他就这样大大咧咧的。”雨晨笑的开心。“你还没进过他房间呢,根本就不是人能住的地方。”然后跟着笑。
  雨晨拉我坐到沙发上,他把刚才买的东西一一放进厨房,然后一起陪我聊天。小杰从楼上下来,换了一身白色休闲衣服,看起来很合身,有一种男性特殊的美。他走路总是重的,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些地板会破损的如此严重,想必都是他的杰作。
  “你小子回来还带了一个美女回来啊,呵呵。”小杰嬉笑着递给我一瓶牛奶,自己拿着两瓶罐装咖啡,一瓶给了雨晨,然后坐到雨晨对面。
  “你不是说元旦以后回来的吗?”雨晨拉开咖啡,我把牛奶递给他。“我和你换一瓶。”然后喝一小口。罐装的咖啡淡的不行,根本尝不到多少咖啡的味道。
  “我要画稿子,回家不方便不如早点回来。”小杰也喝着咖啡,雨晨说的不假,他做事是粗放的,喝东西的时候也能发出响声。
  我点燃一支烟,独自吸着,自己在一边享受尼古丁带来的畅快,没去打搅他们的对话,也没听他们聊些什么,只顾着自己喝咖啡、吸烟。
  “喝咖啡的时候,吸烟不好。还是别吸了。”雨晨想灭掉我的烟,我没答应,在X城的时候,那个陌生的男人就告诉过我这句话,而我要的就是这种麻醉的感觉。
  “没事的,我还不是一样。”小杰从口袋中掏出烟,叼到嘴上一支,发给我一支。我把烟放回烟盒,继续吸烟,继续喝咖啡。继续享受咖啡因和尼古丁混合带来的麻醉的快感。
  “好了,我去做午饭。”小杰站起来,把烟掐灭在咖啡罐中。“雨晨多陪陪别人,别凉在那。”说着离开我们独自去厨房。
  “我哪有?”雨晨在背后狡辩。
  “冰,其实我只是怕你的身体吃不消,没别的意思,其实……”
  “OK,我知道的,没事。”我抢过话,对他微笑。其实不用他说什么,我自己很明白,我知道他是关心我的,可是有时候,关心并非是件好事。我喜欢做自己的事情,不喜欢别人干涉什么,我也知道这样做对他或许是一种伤害,但如果不这样,如果做什么事都受到约束,都要考虑别人的一切感受,我一定会疯掉。
  “呵。你不知道,小杰的厨艺很高的,同学聚餐都是他掌勺。”雨晨脸上有些尴尬的笑着,很不自然。或许担心我在生气吧。其实我没有生气,也不喜欢生气。记得有人和我说过:“生气是拿别人的过错惩罚自己。”人又何必和自己过不去。
  “嗯,那今天要多吃点了。”我微笑着,希望他舒服点。
  “雨晨帮我打开电视,我要听歌。”
  男人在爱上一个女人的时候,往往会变成一个奴人,可我不喜欢这样,这让我觉得一个男人这样会失去男人味,而男人味是什么,我并不知道。或许是冷漠吧,呵,所以说我是贱的。或许很多女人都一样,喜欢追求别人的冷漠。
  小杰是成熟的,至少和雨晨比起来,他要成熟多了。雨晨曾几何时也是酷的,那时候冷漠的他反而让我有安全感,然而现在,似乎一切都变了,不知道是他变了还是我变了,或许都变了。生命总在不断的变化中,一但停下来了,就意味着他的生命结束了。
  杰做了一桌菜,我喜欢就叫他杰,不喜欢加上一个小字,所以我叫他杰,而雨晨依然叫他小杰。
  “快点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杰抓起筷子大口扒饭。
  “是,快吃吧。”雨晨把我夹了一些菜。
  杰做的菜很清淡却很美味,或许在雨晨家吃多了西餐,换一点素的中餐吃起来爽口一些。我边吃边称杰的菜做的好。杰笑笑说:“好吃就全部吃完,免得等下喂老鼠。”三个人在餐桌上笑成一片。
  吃完饭,我们各自回各自的房间,雨晨帮我倒了一杯花茶,让我听他拉小提琴。我喜欢花茶,但并非所有的花茶都喜欢,尤其是薰衣草,我不喜欢它浓郁的香气,所以我只是静静的听琴声,仿佛又找到那次在梦中的感觉。
  窗外的雪还在不停的下着,雨晨说下午他要谱歌,学校过段时间有节目,他们乐队要参加,我说我到楼下看电视,他没有反对。
  其实我并不喜欢看电视,不喜欢那些虚假的爱情泡沫剧。所以我坐在沙发上听歌,偶尔吸一支烟,或者小睡一会儿。杰有时候会下楼找一些东西,然后匆匆上楼。大家都只是一笑而过,没有太多的话语,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冰……冰。”雨晨把我叫醒的时候已经天黑了,杰站在他身边。
  “晚上我们到外面吃,来,快点。”雨晨把我扶起来,然后去开车。杰看起来有些疲倦,我们还是没说什么,只是微笑,然后锁门,一起上雨晨的车。
  车灯照着前方的路,雪依然下着,被车灯照着的时候像金色的棉花从天而降。飘落是一个美丽的动作,如果有一天我累了,或许也会完成一次完美的飘落,留下完美的一跳。
  我们进的是一家酒吧.西餐厅,我和杰喝了很多,雨晨不会喝酒,所以他只是无奈的看着我和杰拼命的灌酒。透过酒吧的玻璃墙,我看到外面一个熟悉的身影,我放下杯子冲出去,他正要上出租车。
  “蓝。”叫他的同时我的眼泪差点落下来。
  蓝关上车门,转身向我露出他的被烟熏黄的牙齿,他叫我“孤寂”。
  我身子一软,整个人坐到地上,放肆的哭泣。杰和雨晨也赶出来,站到我的身后看着。蓝蹲下身,抱住我,帮我擦眼泪,可怎么擦还是湿的。
  我是伤心的,看到蓝心痛的利害。我狠狠给了他一巴掌。蓝只是低着头,我哽咽着。“你知道吗?我以为你死了。”蓝依然低着头。“孤寂,我只是想逃离那样的生活。”蓝擦了擦脸,眼睛红润的看着我。“孤寂,我开始新的生活了,现在的我过的很好,二月十四我就要结婚了。”我低下头,把头不停的摇。“你知道吗?我差一点就再也不能站起来了。”蓝抓住我的肩,神色紧张。“怎么了吗?出了什么事?”我吸了一口气。“没什么,都过去了。”我让自己微笑着。“只要你还活着,我也放心了。”
  我站起来,把雨晨拉过来,向他介绍蓝,和他说蓝的事情,也向蓝介绍了雨晨。我看到雨晨松了口气的样子,看到蓝的微笑。蓝要了雨晨的手机号码,然后匆匆离开。我在外面站了很久,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那时候的自己是矛盾的,除了哭不知道还能做什么。雨晨把我抱的紧紧的,摸我的头,像哄一个孩子一样。“没事了,冰,一切都好了。”我点点头,然后进酒吧继续喝酒。
  杰的酒量比我想的要好很多,我不停的灌自己,想让自己醉。雨晨这次也没阻止我什么。他了解我的心思,他只是在一旁看着,当我趴下的前一秒,杰还在喝酒,没有醉。
  我又做梦了,又一次梦到蓝。他叫我的名字。“孤寂”,他告诉我“孤寂,我找到自己的生活了,一切都过去了,你要好好对待自己,记得好好待自己。”我在梦中什么都没说,像一个植物人一样,然后我不停的流泪……
  早晨醒来,雨晨和杰都去学校了,留了一张字条。“冰,冰箱里有早餐,起来记得放微波炉里热一下,一定要记得吃,午餐我们会带回来的。雨晨留。”我披上睡袍,头依然感觉到晕眩。点燃一支烟,打开窗户,窗外的冷风飕飕的往房间灌进来,有些刺骨,不停的撩起我的头发。
  雪已经停了,外面白茫茫的一片,梧桐树枝上结了厚厚的雪,还挂着一些冰柱。雪地上留着许多脚印,一排排,通向未知的地方…… 
11楼
十二、瑶的出现
  十二、瑶的出现
  我晕眩着摸到楼下,到冰箱里拿了一个苹果、一瓶咖啡坐到沙发上打开音箱听歌,听到一半猛然想起蓝,依稀记得昨天见到蓝,但记不清楚了。或许喝醉了。我揉揉太阳穴,听到手机的响声,找了半天就放在茶几上,只是我没注意。这黑色的手机好像是罗东送的,不知道怎么会在这,但手机一直响着,我没多余的时间去想什么。
  “喂,哪位?”我翻开电话。
  “孤寂,是我。”听到这个声音我心一颤,昨晚确实见到蓝了。
  “蓝。”
  “孤寂,我开了一家酒吧,蓝色妖姬,过来坐坐吧。”
  “好,我马上过去。”
  “嗯,就在你们昨天喝酒的地方的附近,我等你。”
  蓝挂了电话,我放下吃的东西,到楼上换衣服。出门的时候把手机带在身上,我知道蓝会打电话来一定是雨晨告诉他电话号码的,所以如果雨晨回来没看见我,一定会打这个电话。
  我打了一辆出租,告诉他去蓝色妖姬。他没问什么,直接载我过去。看来蓝的酒吧在这小有名气。
  见到蓝的时候我是惊讶的,他已经不再是曾经我认识的那个忧郁、堕落的、心理倾向对男人有欲望的男人了,他站在一个外表装潢的十分豪华的,被蓝色灯光包围的酒吧前。我扫了一眼酒吧的名字。四个蓝色玻璃大字,发出黯然的光。蓝色妖姬下,蓝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装很富有男人味的站着。身边有四个戴墨镜的保镖,很酷的样子。
  看到我,蓝亲自走过来帮我打开车门接我下车,四个墨镜一直跟在他身后。蓝带我走进酒吧,走进去的时候,我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很熟悉的场景。
  “还记得在A城的时候,我带你去过的酒吧吗?”蓝带我走到一个角落坐下。
  听他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这和那的内部装饰相近。而且在A城,我和蓝似乎也坐在酒吧的这个角落,我向蓝点点头。
  “这的一切都是按照那布置的,不同的是,蓝色妖姬在这是主打,而在那不是。”蓝打了一个手势,马上走过来一个女服务员。
  “BLUE。”蓝说了以后用手做了一个V,表示两杯。
  然后我们都没说话,蓝低着头,而我开始不停的吸烟。
  “有笔吗?”我问蓝。
  蓝翻了翻衣袋,找出来一支钢笔递给我。
  我在烟上写了BLUE,然后继续吸烟。
  “还是习惯把心事都写在烟上吸掉吗?”蓝抽出一支烟点燃。
  我呵呵的笑了两声,没多说什么。
  服务员端上来两杯淡蓝色的液体,我知道那是蓝色妖姬,清淡却邪僻,美却神秘,见到这深邃的蓝,曾经的往事一股脑全涌上来。我有些激动,或者说是气愤。
  “蓝。”我喝了一口蓝色妖姬。“为什么就那样走了,一声不响的走了。你知道我一直都以为你已经……”我没说下去,不停的吸烟喝酒。
  “我回去找过你,你不在,两天后我就走了。”蓝低着头,不停的吸烟。
  “那时候我在医院。”我顿了顿。“你知道吗?我差一点就成植物人了。”说到这,我的眼泪开始涌出来,滴在酒杯里,然后混着酒被我喝掉。或许流了太多泪了,我已经尝不出眼泪的味道了。
  “对不起,孤寂,对不起。”蓝猛的抬起头,眼眶是红的,他哭了。“别再提过去了好吗?我知道过去我错了很多,可我不想再回到过去的生活了,真的不想了,让我忘记过去好吗?让我忘记。”蓝激动的抓起酒杯,很颤抖的端着杯子喝酒,像一个发病的心脏病人。
  “呵呵。”我吐出一口烟,直冲他的脸。“可是你能忘记吗?你不能。”我端起杯子喝酒。“蓝,我们都是孤寂的,我们不可能过正常人的生活,这是事实。”我不知道为什么才一转眼的时间,我会变的这样快,在蓝面前我显得理性,但这只是我的想法。而生活,很多时候并不为你所想。我好想再看到曾经那个披着蓝色长发的蓝,但现在,我只能看到一个失去自我、堕落的男人在我眼前,红着眼睛颤抖着吸烟喝酒。
  我不知道我喝了多少,不过事实上,我醉了。醒来的时候在雨晨的房间,天已经黑了。雨晨坐在写字台上画着什么,我躺在床上悄悄的看着他,台灯把他的脸照的很亮,虽然只能看到半边,我依然觉得他男人味十足。这种感觉已经消失很久了,现在,在他认真工作的时候又回来了。看来男人以事业为重,这并没错。很多时候,错的还是女人,女人容易满足,但那样的满足只是短暂的。心底强烈的空虚或者是欲望会让那种满足的感觉在瞬间灰飞烟灭。
  “醒来了。” 雨晨在我分心的时候坐到我身边,对我微笑。我没说什么,只是回了一个笑容。
  “好了,起来吃点东西。”雨晨把睡衣放到我身边。“一大早就喝酒,还喝的这么醉。”雨晨直直的看着我,似责怪,又似撒娇的说。“你睡了一下午了,以后不可以再这样,很伤身体的。”我点点头,不知道说什么好。“好了,我去帮你煮点面条,你早点下来吃。”说完消失在我的眼前。其实我更希望他在我身边多陪陪我。即使没什么话题,依然希望他能在身边守着。不过提到肚子,我确实饿了,肚子里空空的,很难受。我无奈的披上睡袍爬起来。房间有些昏暗,打开窗户冷风飕飕的灌进房间,外面已经很黑了,隐约还能看到一点残雪的影子。愣了半天,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打了一个寒颤快速关上窗子。打开门,走下楼,楼梯台阶上的地板依然喜欢发出嘶叫,叫的我心里一片恐慌,仿佛是传达一个噩耗。楼梯转角处的窗子开着,风疯狂的吹进来,我裹紧袍子加快脚步下楼。
  杰在楼下看电视,见到我笑了一下。我坐到边上的沙发上,把脚缩到身体下面,盘着腿坐着。
  “今天雨晨亲自帮你弄面条哦,呜……幸福啊,我和他认识这么久了还没吃过他弄的东西呢。”杰装着哭的样子,逗的我好想笑,但最终还是没笑出来,他自己一个人乐着。
  “喜欢的话,等下给你吃好了。”我回了一句。
  “我可不敢,你还是放了我吧,我还不想挨打呢。”杰笑的爽然。
  “谁要挨打了?”雨晨从厨房出来,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面条。
  “你要挨打了。”我接过碗。“这么慢,我都饿死了。”
  雨晨和杰都呵呵的在一旁笑。“饿了就快吃。”
  我坐在那不知道该笑还是该生气。“我怎么吃啊,用手吗?”
  “哦,我忘记了。”雨晨以风驰电掣般的速度从厨房把筷子拿到我面前。“请冰大人享用‘情丝万缕’”。
  “好了,再说下去我吃不下了。”我拿过筷子大口的扒面,肚子确实饿的不行了,吃起东西来也顾不得什么礼貌规矩了,有点近乎狼吞虎咽。雨晨和杰就在一边看着笑着。
  “好吃吗?”雨晨把空碗拿到一边。
  “啊?”吃的时候只顾着肚子,哪有心情去管舌头的感受。“嗯,好吃,呵呵。好吃的不得了”。说完嘻嘻的笑,然后就变成了三个人合奏的笑声交响曲。
  吃完大家都回房间了,雨晨把门关好,打开台灯说是晚上要把乐谱给弄好,时间紧的很。我没说什么,在床上看他一边用小提琴试音,一边用笔在纸上画着什么。看他工作的时候,心里总感觉踏实,却不知道为什么,也没去想过为什么。
  太阳出来的时候又是一个新的开始,整栋房子又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打蓝的电话,没有人接,接二连三的打都如此。我打开大门,门外已经没有雪的身影了,只留下一些积水,偶尔刮过一阵寒风,吹到脸上,感觉到微微的痛。我带上手机锁上门,独步去酒吧找蓝。
  蓝色妖姬白天的客人不多,只有少许喝早茶的人点一壶茶坐在那,几个人聊侃。我打蓝的电话,依然没有人接。我走到服务台,要求见他们老板。那几个服务员很客气,让我坐在吧台等候,并为我倒了一杯柠檬水。
  我点燃一支烟,让尼古丁和柠檬酸在我体内汇合,不知道它们会不会有反应。片刻之后,从里面走出一个穿着华丽衣服,身材娇小,长相很普通的女人。
  “你是冰吧?”她走到我身边,坐下和我微笑。
  我点头,对她微笑。
  “啊健出去了,对了,他给你留了信。”她从口袋中取出一个白色的信封,上面写着我的名字“冰”,而不是“孤寂”。我知道她所说的啊健是谁,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听到蓝的真名。
  “呵。”我接过信封,掐灭了烟头,快步离开。
  在街上,我打开信封,边走边看蓝的字迹。
  “冰: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你,我只能躲着,请你原谅我,也请你理解我。你知道吗?这一路走来,为了走出过去的阴影,我付出了多大的努力。我以为我已经能忘记过去了,以为大家都可以安心接受现在这样安逸的生活了,可当我再见到你,我才知道我错了。我错了,就像你说的一样,我不能忘记过去。
  可是冰,我真的不想再想起什么了,我真的很累了。我好不容易从死亡线上被她救回来,我想平静的生活下去,否则下一次,真的要深陷海底了。冰,你能明白吗?我不想再叫你孤寂,我知道了你的真名叫冰,对吗?多好听的名字。
  冰,我知道你身边有一个好男人爱你,我相信你知道他对你的爱,为什么不试着去接受他呢?好好抓住现在,做一个平凡的人吧。我真的好想再见到你,可我好怕,好怕再见到你我就会崩溃,冰,放过我吧……”
  我没再往下看,我走到路边,在树下用手挖了一个洞,把信撕成碎片放到洞中,盖上土,然后离开。慢慢的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回杰和雨晨的住处。没洗手,也没想别的,傻傻的坐在沙发上,脑子一片空白。一切似乎都成了我的错了,难道我真的要接受宿命的安排,做一个好妻子吗?呵,如果把自己用家困住,我又会继续生活下去吗?我还能活吗?或许会发疯,傻掉吧。
  “HOHO我们回来咯。”杰和雨晨不知道在多久后推门而入。
  雨晨在茶几上放了一些大袋小袋的东西,蹲到我面前。“今天去外面吃饭,我和杰定了元旦大餐,好好过一下。”
  “嗯。”我点点头。
  “怎么了,不舒服?”雨晨拉起我的手,惊慌的叫起来。“冰,你的手怎么受伤了?赶快包扎一下,快点和我去清理一下伤口。”雨晨端来一盆温水,把我的手放到水中小心的擦洗。手很痛,被水浸湿的那一刻,痛感快速冲向心脏。但雨晨问我痛不痛的时候,我却微笑的摇摇头。看着血从手指流出来,扩散到水中,心里快感强烈,整个人清醒了很多,对自己微笑了一下。不管怎样,一切终于过去了,至少他还活着,这或许已经是最给人安慰的结局了,我又何必伤感,应该高兴才对啊。于是给了自己又一次微笑。
  雨晨和杰一起帮我包扎了伤口,杰一直在边上叫我傻孩子,听得我不是滋味。不过还是开心的和他们一起到酒店吃元旦大餐。和很多家庭一起在酒店共度元旦。感觉像过年一样热闹。不过话说回来,这也是一个年,只不过是小年罢了。
  “菜怎么样,还合胃口吗?”杰夹给我一些辣子鸡丁。
  “呵,还好,只是……”“只是什么?这可全是我点的。”雨晨紧张的很,样子特别搞笑,有时候真觉得他像一个小孩子。
  “只是没杰做的好吃。”我夹了一块美极鸭下巴,对杰微笑。
  “呵呵,那回去我再找时间给你做你喜欢吃的。”杰笑的爽然,露出洁白的牙。
  雨晨闷在一边不怎么说话,其实三个人话都不怎么多,说的话都像是在应付,越说越没意思,到后来干脆什么都不说了,只食不言。吃完后一起从街上步行着逛回去。空气是干而寒的迎面吹来,带着刺痛。痛对我来说似乎已经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了,经历了太多的痛似乎已经对痛产生了抗体,所以我仰起脸,接受一切痛。
  一月一日,我和雨晨还有杰一同在大街上,朝一个方向向同一个目的地前进,第一次无语,第一次感觉到压抑却又带有少许轻松。
  一月一日,第一次发现,走路可以打发时间,轻松的跳跃过几个时段。第一次发现,走路是维持沉默的一种最佳方式。能安全的不冲突的保持沉默。
  一月一日,在外漂泊的生活中,出现了第一位女性朋友,将我的生活领向了另一个阶段。
  短短的一段路,去酒店的时候我们三个人走了半个小时,回来却用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就在我们走进院子的时候,天上又开始飘落雪花,这是今年我遇到的第二场雪,在第一场雪刚融化后立即到来的第二场雪。雪的到来打破了我们三个人之间的沉默,几乎在同一时间说出三个字“下雪了”。
  “你们回来了。”门被打开了,从里面出来一位可以算是美女的女人。一头长而黑,而且亮的秀发。身上穿着一套新潮高贵的香奈尔服饰,带着笑容走进我们的生活。
  她的声音打破了一切沉寂,我们同时回头看这个我从未见过的女人。杰走过去抱着她的腰,和她细语着什么。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杰体内爆发出的激情,热而不猛烈,让人感觉到稳重成熟。
  “这是杰的女朋友,瑶。在英国拉夫堡大学读研,是我们学校过去的交换生。”雨晨把这个女人大概的情况和我汇报了一下。我终于知道杰是一个要过二月十四的人,而不是过十一月十一的。我微笑,抬头看从天空杂乱飘落下来的雪花。雪落到我的眉头上,快速融化成水珠。
  室内的温度比外面的高很多,或许因为有暖气,又或许因为心情或者烟草咖啡的原因,让人感觉到闷热。
  瑶是一个文静却开朗的女孩,或者说是女人。她20而我19,仅一岁之隔,生活兴趣却天壤之别。我们是两个完全不同世界的女孩,能和她认识,甚至会和这种性格的她成为朋友,出乎我的意料。我不相信爱情,而她为爱倾倒。
  “喝咖啡啊。”杰把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放到我面前,扑面而来的是蓝山咖啡的香气。“你不是一直嚷着罐装咖啡不好喝吗,这是用瑶从国外带来的咖啡豆磨制的,一定和你口味。”杰嘻嘻的笑,瑶坐到他身边,像一只温顺的波斯猫。
  “好久没喝到纯咖啡了,味道不赖。”雨晨坐在我身边,口口称赞咖啡美味,脸上却没有多大的表情变化。偶尔看我一眼,和我对视,眼睛充血,像一只欲怒的狮子,但那堆怒火始终未能冲出他的身体,一直被很好的压抑着,隐藏着。
  雨晨的脾气好的出奇,但我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摔下杯子大步走出门,雨晨从后面追来,我没搭理,自顾着走的飞快。雪下的很大,偶尔飘落进脖子里,感觉到冰凉却又是那样惬意。
  走了很久,雨晨也一直跟着,偶尔在街上拉扯,但一直在走,在不停的朝一个陌生的方向前进。在雪中穿插,身上的落雪越来越多,感觉到微微的寒冷。冷风吹来,寒气侵入大脑,感觉到痛,感觉到晕眩、恶心,视线开始变得模糊,终于还是倒下了,和雪做了最亲密的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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